第34章 许莫如杀了林秦琴(1 / 1)
空气骤然凝固,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地板缝隙里钻出来,瞬间包裹了整个房间。
屋内的灯光在一声声的呜咽里变得闪烁不定,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瘫在地面的烂肉上,灯光余晖处,烂肉开始变得透明。
就在那摇曳不定的光影边缘,一个轮廓开始凝聚,逐渐形成一道人影。
人影没有清晰的边界,丝丝缕缕的微光从它的边缘不断逸散、又聚拢,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在空气里。它静静地趴在地面,半黑的纽带从它的心脏处伸向未知的上空。
陈莫像是突然脱力了一般摔在地上。
吴言被冻在地上自顾不暇,只能看着陈莫倒在地上。
这一摔倒是把陈莫摔清醒了,脸上的哭悲都退潮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迷茫,薄薄地覆盖在五官之上。
眼白被血色侵占,血泪依旧源源不断从眼眶里流出。
在闪烁的灯光下,陈莫还是能模糊看见眼前亡人的模样。
她像一具被摔坏的木偶扭曲地趴在那里,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折着,左腿从膝盖处完全翻转过来,白森森的腿骨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暗红色的血液从她身下缓缓渗出,却不是流向地面,而是违背重力地沿着她的身体向上攀爬,像无数条细小的红虫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蜿蜒。
有着清秀面庞的头颅像是被人恶作剧般插在了这具破败的身躯上。
面庞皮肤细腻光洁,透着淡淡的粉晕,鼻头小巧圆润,唇色是自然的淡粉,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眼角处有一颗醒目的红痣。
这分明就是林秦琴的脸,但陈莫知道它压根不是林秦琴。
陈莫胃部和喉咙似还有通感时的灼烧感。
他就像一名冷漠的旁观者,亲眼目睹了真正林秦琴自杀与被杀的过程,就连那濒死的疼痛也一并被他感受着。
“许莫如杀了林秦琴。”
眼前的亡人缓缓爬向陈莫,那张半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翻涌着化不开的迷茫。
它喃喃道:“许莫如杀了我?”
它用扭曲的手指在地上写字,血字总是重复着“许莫如“三个字,笔迹一次比一次凌乱疯狂。
它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混合着骨骼错位的“咔咔“声,问:“谁是许莫如?”
陈莫目光从吴言担忧的眼神转移到自说自话的亡人的身上,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出一丝血味,干哑的的嗓子轻声道:“你是许莫如。”
许莫如歪斜着头颅,折断的脖子发出“咯啦“声响,发出困惑的闷声。
“嗯?我叫林秦琴啊。”
它突然以摔落的姿势扑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但又被吴言留下的符箓锁在原地。
周围的温度会骤然下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它那被锁住的身体时不时会突然抽搐,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在重复着坠地瞬间的撞击。更多的鲜血从她紧闭的嘴角涌出,滴落在她破碎的胸腔上——那里凹陷着一个可怕的坑洞,隐约可见断裂的肋骨刺穿了它单薄的白色衣裙。
陈莫咧开干裂的嘴角,双手掐诀放于喉前,清亮的女声从陈莫的口中发出。
“蛋糕我早就吃完了,莫如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许莫如抽搐着爬起,用折断的手臂支撑身体,那张化作林秦琴的脸开始变得扭曲。
脸皮像融化的蜡一样向下垂坠,左半边脸颊的肌肉诡异地抽搐着,右半边却依旧保持着林秦琴的模样,形成一种病态的左右不对称。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时而鼓起,时而凹陷,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游走。
它发出短促的抽气声,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毫无意义的喊叫,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了半截,那喊声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
“秦琴......救秦琴......救救秦琴......”
它像是从做了很久的梦中惊醒一般,将吴言身上的冻术解开,随后将整个身体紧贴在地上,低着头,发出哀求。
“求求你,救救秦琴......陈莫,求求你......”
陈莫扶起可以活动的吴言,扭头朝许莫如说。
“许莫如,林秦琴的精力好吃吗?”
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没有起伏,没有顿挫,只是平铺直叙地排列在空气里,然后迅速消散,连回音都不留下。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许莫如回想起了吸食精气时的满足感,瞳孔微缩,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神经质的低语,嘴唇机械地开合,眼神涣散,像是大脑已经拒绝接受现实。
它无意识的用尖锐的骨头划破自己的右脸,右脸没有一块完整的皮,但它的声音仍然在重复,越来越快,越来越混乱,直到变成一种癫狂的、毫无意义的呓语:“不不不不不不——”
混沌之间,许莫如又像是忽然清醒了片刻,漆黑的眼眶盯着陈莫。
它的视线仿佛有实质般的重量,被注视的人会感到一阵窒息,就像从高楼坠落时呼啸的风灌进肺里的感觉。
“陈莫,麻烦你杀了我吧。”
乌黑的长发遮住许莫如的右脸,只余肿胀看不出五官的左脸。
它伸出残破的手摸了摸崎岖的左脸,它戴着林秦琴这张面具太久,久到连自己的脸都模糊了。
“许莫如,又长什么样呢......”
它知道陈莫在通感时透过林秦琴的眼见到过真实的自己,它想听听陈莫描述林秦琴眼中的自己。
“瘦瘦小小的,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倒是挺大,眼尾微微往下垂,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点笑意。笑起来时候眼睛会弯成小月牙,左边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穿衣服喜欢素色的,最爱吃蛋糕,走路的步子特别轻,总爱从背后拍我的肩膀吓我......”
说着,陈莫喉咙处感到一阵瘙痒,止不住咳嗽,有明显的异物感。
吴言拍着陈莫的背,想帮他舒缓点。
在一阵咳嗽中,陈莫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咳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是一张揉着皱巴巴的相片,早已被胃酸腐蚀得发黄。
吴言捡起相片递给陈莫。
照片里,两个年轻女孩并肩站在午后的阳光下。左边那个稍显娇小,穿着白色衣裙,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发梢被微风轻轻扬起。她微微侧着头,嘴角挂着温柔的浅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左脸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右边那个略高一些,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齐肩的短发俏皮地翘着几缕。俏皮地比着剪刀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两个女孩的肩膀自然地靠在一起,身后是模糊的绿色树影和斑驳的光斑。
陈莫看着照片许久,递到趴在地上的许莫如眼前。
“光听我说,不如自己看看。”
许莫如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林秦琴灿烂的笑脸,翻开照片背面,是林秦琴的字迹。
还留着她当年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一行小字:“要永远在一起呀”
许莫如的轮廓开始摇曳。发梢最先化作金色的沙尘,然后是手臂、肩膀、胸口,像沙漏中的流沙般不可逆转地坠落。最后消散的是唇边那抹未完成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