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异变突生(1 / 1)
待到日暮时分,连家镖局的工事已经修建完毕。连家镖局如今已如铁桶一般,三步一哨,五步一防,处处透着肃杀之气。
连家镖局布下了三重防守。第一重防,木桩。镖局大门外,碗口粗的圆木深深钉入土中,围成一道两人高的木墙,顶端削尖如矛,森然林立。
木桩之间仅留一条窄缝,仅容一人侧身挤过,若有敌袭,必成瓮中之鳖。木墙之内,数名趟子手腰挎短刀,来回巡视,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生面孔。
第二重防,铜铃。抬头望去,房檐下、廊柱间,密密麻麻悬着数十枚铜铃,细麻绳交错如网,机关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三重防,铁门。穿过外院,内院入口处赫然矗立着两道精铁铸造的巨门,通体乌黑,门轴处浇铸八卦纹,合拢时严丝合缝,连片落叶都插不进去。
门后暗藏三重机关,需以特定手法运劲方能开启。内院之中,原本栽花种草的庭院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斜插的竹枪阵,寒芒闪烁,如待噬人的獠牙。
连飞龙自海鲨岛一战后,便暗中搜罗天下奇书,凡涉东瀛忍术的典籍——
不管是旅商手中拍卖的各类稀罕器具,黑市流传盛广的忍术秘要,还是从边关退役将领手中重金求购的抗倭心得。
连飞龙借由这些反复推演破解之道,十年磨一剑,倒也颇有些建树。
一连两日,连家镖局出奇地平静。叶星洲结识了新的朋友,整日在闹市街头玩,倒也没有离开镖局太远。
晨起时,陈棠总爱倚在后院巷口的梧桐树下吹笛。
那支青玉笛通体碧透,笛尾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音色清越如泉。叶星洲就盘腿坐在石阶上听,看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陈棠月白的衣襟上。
笛声时而欢快如林间雀跃,时而低回似夜雨敲窗。
“这调子听着耳生,“叶星洲忽然问道,“不像是中原的曲子?“
陈棠指尖在笛孔上轻轻一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是南疆的《翠竹引》,我娘亲教我的。“她将青玉笛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南疆的竹子做笛子最是通透,你听这高音处,是不是像山涧清泉?“
叶星洲听得入神,不由追问道:“南疆?我听闻那边山高水险,瘴气弥漫,你们是如何...“
陈棠的指尖在笛身上轻轻一滑,眼神忽然飘远:“我爹娘原是做药材生意的,从南疆贩些稀罕药草到中原。
陈棠的笛声在暮色中悠悠响起,音色清冷如寒潭映月。起调时似南疆山间的晨雾,朦胧中带着几分湿意;转调时又化作苍岭上的风吟,在峭壁间百转千回。
每一个颤音都像是竹叶尖坠落的露珠,清透中暗含千钧。
叶星洲听得入神,只觉得那笛声时而似孤鹤唳空,时而如幽兰泣露。
最奇的是每当低音回转时,檐下的铜铃便会轻轻震颤,发出细微的共鸣,仿佛在与笛声遥相呼应。
白日里,陈志平亲自督导防御,夜晚就由连飞龙坐镇。
三十六个镖师分作三班,日夜绕着木桩阵巡逻。到了夜里,镖局安静得能听见更夫打梆子的回声。
三更梆子刚敲过,连飞龙独自立在镖局正厅的屋檐下。
他左手按着九环刀的吞口,右手攥着半块硬得像铁的干粮,就着凉水慢慢啃着。
值夜的镖师们都在打瞌睡,有个年轻镖师抱着红缨枪,脑袋一点一点地像啄米的小鸡。
突然,东南角的铜铃轻轻颤了一下。连飞龙嚼干粮的动作顿住了,耳根微微一动。没有风,铃铛不该自己响。
他悄没声地摸到墙根,指腹贴着冰凉的砖面——果然触到一丝几不可察的震动,像是有人踏着屋瓦。
连飞龙身形骤然绷紧,九环刀已无声出鞘三寸。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掠过院墙,“咚“地一声闷响,有什么重物砸在内院的青石板上。
月光下,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院内,须发间还凝着黑红的血块。连飞龙瞳孔骤缩——竟是程天霸的首级!
粗犷的面容扭曲着,怒目圆睁,断颈处的刀口平整得骇人,显是被快刀一刀斩首。
连飞龙浑身剧震,九环刀“锵“地一声脱手坠地。他踉跄着跪倒,颤抖的双手捧起程天霸的头颅,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天霸......兄弟......“
月光下,这位铁骨铮铮的总镖头竟已泪流满面。
“来人!快来人!有情况。“他嘶吼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炸开。镖局的窗户接连亮起灯火,镖师提着灯笼、握着兵刃从各处就位。
嘈杂声中,连飞龙突然发现不对——陈志平不在。他猛地刚想开口问:“陈教头呢?“
正掂起刀,膝盖还未完全挺直,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刺骨寒意。多年生死历练的本能让他猛地侧身,却还是慢了半拍——
“噗嗤!“
一截青锋自他后心贯入,剑尖从前胸透出三寸,带出一蓬血花。连飞龙踉跄着向前扑倒,九环刀“咣当“脱手。
他艰难转身,月光下,陈志平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冷若冰霜,手中长剑犹在滴血。
“你......“连飞龙一口鲜血喷出,右手死死按住胸前伤口,“你居然是鬼......“
陈志平抖落剑上血珠,突然吹了声口哨。檐下所有铜铃应声而落,露出藏在铃铛后的数十道黑影——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倭刀。
叶星洲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窗外火光晃动,夹杂着连飞龙嘶哑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刚要起身查看,一阵诡异的笛声突然飘进窗棂。
那笛音似有若无,却像毒蛇般钻进耳中。叶星洲顿时感到浑身气血凝滞,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他拼命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窗纸上人影晃动,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声响越来越近。
笛声忽高忽低,每次转调都像有根钢针扎进太阳穴。叶星洲咬破舌尖想保持清醒,却连这点力气都使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