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从容淡定的模样(1 / 1)
刘彻听着许辰这一连串反问,心头猛地一震。
这些话,何尝不是他这些年心头隐隐的疑虑。
只是身为帝王,他不能轻易表露。
许辰今日,竟是借着请罪的名义,将这些尖锐的问题,赤倮倮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朕的京兆尹失职,甚至朕的朝堂之上,有人在包庇恶徒了?”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熟悉他的人,好比一旁的霍光,已经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臣不敢妄言。”
许辰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臣只知道,律法若不能惩恶扬善,则与废纸无异。”
“民心若失,则社稷危矣。”
“太子殿下昨日所见,长安城中尚有百姓被恶霸欺凌而求告无门。”
“此情此景,殿下心中激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少年热血,亦是储君本分。”
“若说有错,错不在殿下,也不在臣。”
“错在那些让恶行滋生,让公道蒙尘之人!”
许辰这番话,掷地有声。
霍光在一旁听得手心都有些冒汗。
这许辰,胆子也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在请罪了。
这简直是在借着请罪,反过来质问陛下了。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彻看着许辰,眼神复杂。
有欣赏,有审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
这个年轻人,太锋利了。
锋利得好比一把双刃剑。
用得好,能披荆斩棘。
用得不好,便会伤及自身。
“好一个错在那些让恶行滋生,让公道蒙尘之人!”
刘彻忽然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声,听在霍光耳中,却觉得比寒冰还要冷冽几分。
“许辰,你今日是铁了心,要给朕捅个大窟窿了?”
许辰躬身。
“臣所言,皆为肺腑。”
“若陛下认为臣以下犯上,臣甘愿领受任何惩处。”
“但王麻子一案,及其背后可能牵扯之人,恳请陛下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刘彻盯着他,看了许久。
那目光,仿似要将许辰里里外外都看个通透。
“你以为,朕是昏君吗?”
皇帝缓缓开口。
“朕的天下,岂容宵小横行!”
“王麻子之事,朕早已有所耳闻。”
“只是长安城中,水深得很。”
“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
许辰心中微动。
陛下果然知道。
他今日此举,看似鲁莽,实则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陛下的态度。
试探陛下对朝中某些盘根错节势力的容忍底线。
“陛下圣明。”
许辰说道。
“臣今日之举,确有不当之处,甘愿受罚。”
“但臣也恳请陛下,莫要因噎废食。”
“太子殿下此次虽受了些惊吓,但也亲眼见识了民间疾苦,了解了世情险恶。”
“这对殿下将来的成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刘彻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替太子说话。”
“也罢。”
皇帝摆了摆手。
“此事朕自有计较。”
“王麻子及其党羽,朕会立刻下旨,命京兆尹严查彻办,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长安百姓一个交代。”
“至于你,许辰。”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许辰身上。
“唆使太子,目无宫规,此罪难免。”
“朕罚你禁足府中三月,闭门思过!”
“羽林卫郎将之职,暂且由他人代理!”
“你可心服?”
许辰躬身。
“臣,心服口服,谢陛下恩典。”
禁足三月,代理郎将之职。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至少,暂时将他从风口浪尖上移开了。
也算是陛下的一种保护。
许辰明白,这是陛下在给他时间,也是在给自己时间。
待许辰领旨退下。
御书房内,刘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窗边,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
“霍光。”
“臣在。”
“你觉得,这个许辰,今日究竟想做什么?”
霍光沉吟片刻。
“陛下,臣以为,许郎将或许是想借此事,敲山震虎。”
“长安城中某些势力,怕是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他这是在逼某些人现形,也是在逼陛下您,下定决心。”
刘彻点了点头。
“与朕想的差不多。”
“这个小子,野心不小,手段也够狠。”
“只是,他把太子牵扯进来,这一步棋,走得太险了。”
“若非太子确实有几分仁勇之心,今日之事,便难以收场。”
霍光没有说话。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陛下对许辰,究竟是何种态度,他也不敢妄加揣测。
“太子那边,也该有个说法了。”
刘彻转过身来。
“朝堂之上,那些言官们,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
“太子刘据,年少轻狂,微服出行,行事不周,致使自身受伤,更引朝野议论纷纷。”
“虽其心可嘉,然身为储君,当以国事为重,不可轻率涉险。”
“朕意,遣太子刘据即刻前往北地边郡,巡视军务,慰问将士。”
“一来,磨砺其心性,让他知晓稼穑艰难,边关不易。”
“二来,也好让他远离京城这潭浑水,静心思过,学习兵法韬略。”
“北地将军李广,乃我大汉宿将,忠勇可嘉,治军严明。”
“便令太子在其麾下,听其教诲,学习用兵杀伐之道。”
“此事,就这么定了。”
霍光心中一凛。
陛下这一手,当真是雷厉风行。
既安抚了朝臣,又给了太子一个历练的机会。
只是,北地苦寒,匈奴时常袭扰,太子此去,安危堪忧。
“陛下。”
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从殿外传来。
只见中常侍赵谈快步走了进来,跪伏在地。
“陛下,老奴听闻陛下要遣太子殿下前往北地,心中惶恐。”
“太子殿下乃是千金之躯,龙子凤孙,何等尊贵。”
“边疆苦寒之地,刀枪无眼,匈奴未靖,万一太子殿下有何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还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啊!”
赵谈一边说,一边以头抢地,痛哭流涕,仿似真的在为太子担忧。
刘彻看着他,面无表情。
“哼。”
皇帝冷哼一声。
“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朵,如何能经历真正的风霜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