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决战来临（1 / 1）
一辆插着象征天子威仪的马车，缓缓驶入朔方城门。
马车里坐的，正是奉旨持节而来的钦差特使霍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尚未散尽的焦糊气息，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疲惫写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但他们的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坚毅。
看着眼前萧瑟的景象，霍光的心，微微一沉。
以他的经验，这场面绝对不是故意作伪，而是真正经历过血火洗礼、正面临灭顶之灾的边城景象。
刘据身披染有暗红血迹的甲胄，并未卸甲，就站在城墙下。
他目光平静地迎向霍光审视的眼神。
许辰站在他侧后一步，神情同样沉静，只是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圣旨到！”随行宦官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霍光稳步上前，展开手中明黄的绢帛，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匈奴猖獗，犯我边陲，朔方告急！着令朔方守将，竭力御敌，固守城池！凡奋勇杀敌、有功于国者，朕必不吝封侯之赏！然，若有玩忽职守，临阵退缩，乃至勾结外敌，祸乱边关者，待敌退之后，朕亦必究查到底，严惩不贷！功过是非，届时再论！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霍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紧紧锁定刘据和许辰。
锐利地审视着他们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尤其是那“勾结外敌，祸乱边关”八个字落下时。
刘据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不卑不亢：“臣刘据，领旨谢恩！”
他刻意略去了废太子的身份，也回避了朔方守将这个模糊的称呼。
刘据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目光坦荡地直视霍光：“霍特使亲临险地，刘据代朔方军民，深表感佩。军情紧急，请恕臣甲胄在身，礼数不周。”
他语速沉稳，开始禀报：“奴单于亲率王庭金帐狼骑主力兵临城下。此战，斩首匈奴七百余级，焚毁其云梯冲车数十具，挫其锐气！”
“然，我军也同样遭受重创。阵亡将士三百二十七人，轻重伤者逾五百。箭矢、滚木、火油损耗近半。此乃初战详细战报，请特使过目。”
一旁早有准备的书记官将一份染着血点、墨迹尚新的竹简呈上。
霍光接过竹简，并未立刻翻阅：“殿下，兵权之事，作何解释？”
他直接点出了最敏.感的核心。
刘据眼神一凝，坦然道：“特使明鉴！匈奴别部突袭商队，掳掠百姓，距城不过百里！朔方都尉怯战避敌，欲闭城自守，置城外数千百姓于死地！”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值此危难之际，据身为汉室宗亲，岂能坐视不管？据不得已接管朔方城防及卫家军指挥之权！此事，满城军民皆可为证！臣之所为，唯守土安民、抵御外侮四字！绝无半分私心！”
“若有僭越之罪，待击退匈奴，解此危局之后，臣自当亲赴长安，向父皇请罪！但此刻……”
刘据猛地站起，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喷薄而出：“匈奴大军压境，朔方城危在旦夕！刘据在此立誓：必与朔方城共存亡！与城中数万军民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此心此志，天地可鉴！纵粉身碎骨，亦绝不让匈奴踏破此城半步！请特使督战！”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没有推诿，没有狡辩，只有坦荡的不得已和以死明志的决绝！
此时，许辰上前一步，对着霍光躬身行礼，“太子殿下所言句句属实。初战之时，殿下亲冒矢石，登城督战，不幸肩部为流矢所伤，血染征袍！然殿下折断敌箭，高呼他与将士同在，使我军士气大振，方有初战之捷！”
“如今城中军民，感念殿下身先士卒、誓死守城之义，皆愿效死力！军民同心，此乃御敌之根本！特使巡视城防，便知臣所言非虚。”
霍光沉默着，目光在刘据染血的肩甲和坚毅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许辰。
他并未立刻表态，只是沉声道：“本使需亲见城防。”
接下来的巡视，霍光看得极其仔细。
他登上伤痕累累的城墙，手指拂过修补城垛时尚未干透的、混合着鲜血的泥浆。
他看到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甲胄残破，但当刘据走过时，他们眼中流露出的绝非被迫的畏缩，而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与同仇敌忾的决然。
他看到临时搭建的伤兵营里，挤满了痛苦呻.吟的士兵，浓重的血腥和草药味令人窒息。
真实的战争创伤，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霍光的内心。
这满目的疮痍，这浓重的血腥，这军民眼中交织的疲惫、恐惧与不屈的意志，都是做不得假的！
刘据肩头那渗血的绷带，士兵们看向他时那炽.热的目光，更是无声的证明。
霍光那如同冰封般沉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呜……呜呜呜……”
一阵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雄浑、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猛然从城外匈奴大营的方向炸响！
这号角声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瞬间压过了城头所有的声音，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随之震动！
只见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片如同黑色海洋般的匈奴大营核心处，一面巨大的、金线绣着狰狞狼首的旗帜缓缓升起！
单于王旗！匈奴的大单于，终于亲临阵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属于朔方真正的决战，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轰然落下！迫在眉睫！
霍光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刘据和许辰。
此刻的两人，脸色同样凝重得如同寒铁。
许辰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依赖和最后的期盼。
然而，身旁的刘据眼中，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许辰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随即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厉喝。
“传令！三军将士！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