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开绿灯（1 / 1）
老人撑着床沿要起身，输液管在腕间晃出细碎银光。
陈年快走两步扶住，“张局长，您该多休息。”
“叫什么局长！”张家国佯怒地拍他手背，“叫张叔！我这把老骨头，昨天要不是遇见你......”
话到一半，张家国突然剧烈咳嗽，陈年急忙拿起暖壶倒水。
他的掌心贴着杯壁，试了下温度，才递过去，又贴心的给张家国拍着后背。
张家国饮下半杯温水，这才好了一些。
“今天一早，我就让小肖去找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我记得，你住在红旗公社，一大早就进城，是有事要办吗？”
陈年笑笑，这老爷子，是暗示要帮忙吗？
他倒是求之不得。
想到这，陈年也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发霉的饲料粒，微微刺鼻的味道，让张家国皱起了眉头。
陈年也不解释，将霉粮放在床头柜，又拿出粮站的票据展开，递到张家国眼前。
“县养殖场用霉变陈粮做饲料，种畜价格虚高两倍。”
陈年的声音不疾不徐，“按畜牧条例七章，足够停业整顿了。”
张家国捏起粒饲料搓捻，霉斑在指腹晕开青灰，他也微微变了脸色。
“这是县养殖场的饲料？”
陈年点点头，将昨天去养殖场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张家国认真听着，却并未发表意见，而是对陈年更感兴趣。
“小陈，你倒是个机灵人，只是去了一趟养殖场，就能揪出这样的秘密。”
陈年耸耸肩，“其实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先养殖场的厂长刘少峰，是县长的小舅子。”
“县里以前也有过另外两家养殖场，最后都黄了，其中原因，多少和刘少峰有关系。”
他说的直接，根本不担心，这番话，会引起张家国的反感。
陈年来医院之前，已经和张家国的秘书，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
张家国原本不是县城的领导，而是从省城调来的。
空降到县城里，这样的落差，对于正常人来说，都会受些打击。
可秘书却宠辱不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张家国被调来这里，是上级领导安插在县城的一双眼睛。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投其所好，为张家国先添上一笔政绩。
“张局，这年头，个体养殖户，若想干出点名堂，实属不易，除了技术和能力之外，还要防止同行搞恶意竞争。”
“我的养殖场刚刚盖成，想要买种猪，只有这一个途径，可县养殖场喂给牲口的，可都是发霉的粮食，长此以往，无论是小崽，还是要出栏的牲口，身上难免带着病。”
陈年头脑清晰，一条条细数其中的害处。
每一条，都和百姓人民有关，也和陈年自己有关。
张家国冷静的听着，时不时赞同的点点头。
“小陈同志，你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人才，只是这件事，我需要派人去查证。”
陈年咧嘴一笑，张家国果然松口了。
只要查证一番，养殖场必定会遇到麻烦，到时候在想买种猪种兔，他的选择余地，可就多了。
孙经理也不敢再拿那些次品糊弄人。
张家国打量着陈年的模样，忽然笑笑。
“来都来了，那就说说你的养殖场吧。”
“你打算如何经营？”
陈年心中暗喜，面对这样的老江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自是不必说了。
但是直奔主题前，他得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万一碰到对方的雷区，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局，不知您平时，吃不吃野味？”
张家国挑了下眉，“野味？什么意思？”
“这年头，光靠挣工分，只能勉强果腹。”
“若是赶上收成不好的年头，家家户户都要饿肚子，这样的情况，我也经历过。”
陈年苦笑一声，“所以我很想让家里人吃饱肚子，最好吃上肉。”
“我学会了打猎，打到过野兔山鸡，还有獾子。”
张家国哎呦一声，似乎没想到陈年年纪轻轻，竟然还是个猎户。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这个年轻人，有想法，有闯劲。”
陈年嘿嘿一笑，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更加顺利。
“张局，山中野味，自有它们的智慧，其实打猎也是个很辛苦的活呢。”
“要是运气不好，还是要继续饿肚子。”
“所以我才想开养殖场，想源源不断的有肉吃。”
张家国目光闪动，忽然发问。
“你想在养殖场里，养野生动物？”
陈年看着眼前老而弥辣的张家国，背脊紧绷。
他的沉默，便是默认了。
张家国皱眉思忖，似乎在权衡利弊。
陈年却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好不容易遇到了有权势的贵人，怎么能不好好沾沾光呢？
他掀开衣襟，从内衬口袋中，拎出一只兔崽子。
一大早出门时，兔崽子便吃饱了，经过一路颠簸，在口袋里已经睡着了。
此刻忽然被拎出来，顿时惊醒，有点不老实的挣扎着。
“张局，您瞧瞧这个。”
张家国倒是没被吓到，只是在兔崽子身上发灰的毛色上停留片刻。
“这是用艾草染的毛？”
张建国突然笑出声，“我当兵那会儿，炊事班也这么糊弄检查！”
紧绷的空气骤然松动，陈年跟着笑起来。
“你小子，有点小聪明。”
陈年摇摇头，将兔崽子放回口袋。
“张局，您抬举了，我只是想糊口求生罢了。”
“其实野生动物，和家养的牲口，没什么区别，在粮食短缺的年代，野生动物还能救命。”
“多少人家，几个月都吃不上一口荤腥，瘦的像皮包骨一样，还要坚持上工挣工分.......人活着，实在不易。”
陈年一脸唏嘘，张家国终于表了态。
“你今天来，是想让我给你开绿灯？”
陈年抿抿唇，眼神中闪烁着期待。
张家国却直接摇了摇头，不留余力的否决。
“即便是省城，也没有这个先例，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办。”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小陈，我提醒你一句，还是按照正规途径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