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前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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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撕裂的目的地,是一块耸立在粗大石柱上的高台。

一身如墨的冷漠女子松开了面色苍白的罗林,周围的环境尽是狂风骤雨,她仿佛站在虚空之中,衣袍猎猎向上飞舞,恍若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女子指向前方,说:

“看,这里才是这方位面的真面目!”

罗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面色闪过一丝惊骇。

远处是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的蛮荒旷野,无尽远处的天空被厚重无边的浓云笼罩,黑色与红色的落雷交替轰鸣,穿过云层中几道巨大裂隙。呼啸的狂风席卷而来,带着褐色的污雨,肆意洗刷着崎岖不平的土壤,腐蚀出了一个个散发着酸气的浅坑。

罗林站在黑袍女子身边,一时间忘记了愤怒,他怔怔的注视着这番景象,自从深渊出来后,罗林曾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环境动摇。

但是今天,这个女子再次给罗林上了一课。

不同于之前深渊的残忍与疯狂,这里也没有小恶魔嘎嘎的笑声,就像是雷雨天过后,在森林中残留的黑炭,连余烬都是冰冷潮湿的,带着行尸走肉般的乏木与绝望。

天空中,一道道血色的光芒顺着云隙倾泄而下,给大地涂抹上一条浓重的深红色带。

罗林从下往上看去,心中顿时生起了一股浓浓的寒意,只见在乌云缝隙的上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血色的轮月俯瞰着大地,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眸子,尽是漠然与冷淡。

不过幸运的是,血月照耀的地方仅仅只是少数,浓稠的乌云遮挡了大半的月光,大地许多的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在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两道闪光,罗林下意识看去,在短暂的照明下,罗林这才发现,原来这片旷野倒也并不是没有生机,在大大小小的斜坡上,密密麻麻代表着人类的黑点,正分成不同的小波与敌人在沉默中激烈交战。

战场的声音很小,以至于一开始甚至蒙混了罗林的感知。

激战的双方,不管是人类还是黑暗种族,都很少发出呐喊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在高处几乎听不见,似乎双方都在尽力避免暴露出具体的方位。

“轰!”

伴随着一道划破天穹的落雷,轰然劈开了陈旧的石台。

罗林脚下,一股被埋藏在硝烟下的血腥味,终于和周围的污雨一起,随着狂风席卷而上,眨眼间裹住了猝不及防的罗林。

罗林下意识捂住口鼻。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是平时不会在意的味道都会被无限放大,更别提还是混杂着污水的血垢。

罗林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就跟他不喜欢杀伐一样。

虽然他不会拒绝。

也不允许自己逃避。

猩红的月光下,罗林咬牙抽出腰间的暮色狠狠的劈开了挥之不去的风窝,握紧刀柄手指开始用力发白,本能的开始平复心情。

几分钟后,当罗林再次抬眸,目光流露出来的感情,至少在表面上已是一片平静,他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的景象,一如当初在俯瞰深渊。

尽管在这里,他的身边没有那只叽叽喳喳的肥鸟。

……

“这是哪里?”

已经调整好心态的罗林,忽然开口问道。

在双方巨大的落差下,刚刚神圣祥和的大殿仿佛瞬间变做了一团带着美梦的泡影,被这个叫做忒弥斯的女人无情的戳破,里面流淌出来的却是一股股粘稠发黑的血液。

“这里是距离前线要塞不远处的一处小型战场,那里是米修斯群山,也是我们过来的方向。”

女子指了一下,远处几乎被乌云盖过的山峦,平淡说道。

此时和罗林独处,女子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有杀气不自觉的吐露,让人发自本能的不舒服,

“战场……可是这里没有魔装骑士……骑士吗?”

罗林眼眸金光闪烁,似乎可以看透黑暗,在简单扫过一圈下方几乎如同一片散沙的战场后,他不禁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里的环境与他接触学习到的知识完全不同,没有人发号施令,没有阵旗,没有前排持着盾牌阻拦的铁甲战士,也没有后排吟唱的法师以及弓箭手……甚至完全看不到不同小队之间的配合。

以至于哪怕说是街斗,也不为过!

可偏偏对战的双方,又英勇无比,一个个前仆后继,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哪怕顶着食尸鬼的撕咬,也要拧下对方的头颅。

罗林一时无言以对,被他们的精神所感染,完全无法进行客观评价。

“因为这个位面太穷了,既负担不起价格也没有相应的技术,去打造一支贴近主位面的军队。”

忒弥斯走到石台角落,她没有丝毫没有掩饰,或者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已然暴露的身份,她挑选了一处合适的避风口,没有顾忌身边的少年,卷起袖袍,露出里面狰狞发黑的伤口。

这时罗林才注意到,她呼吸的频率似乎有些不太规则。

小臂上除了那个触目惊心的撕裂之外,大部分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翻卷的皮肉呈现出一片惨淡的青白色,看上去十分可怖。

忒弥斯没有在意,仿佛身上的伤口不是自己的一般,她手指拂过戒指,将一瓶澄澈透明的药剂,全部倒在撕裂出来的伤口上。

药水与混杂着黑气的血液接触,立刻滋滋作响,升起了一片白色的烟雾。

罗林可以看到女人的身体在本能的抽搐着,显然痛苦之极,但面色依旧不改,甚至招手示意罗林过来,指着小臂上在撕裂和愈合中不断转变的伤口,轻声说道:

“注意看,这是这个位面黑暗种族的始祖才具备的特殊能力。这种程度的伤口,往往只有用大量信仰灌溉的圣水,才能彻底去除。”

罗林怔怔的看着,女人将大量所谓的圣水一瓶接一瓶的拿出,再凭空进行精密控制,让药水从指尖顺着小臂,不断在肌肤上流动,直到穿过衣袍,覆盖住了所有伤口。

黑气与药水互相侵蚀,不到片刻之间,忒弥斯几乎全身上下都被白气笼罩,大量的血液从再次撕开的伤口中渗出,将漆黑如墨的衣服染的几乎完全血红。

“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位面已经沦陷到如此地步,学校难道不管吗?”

被女子身上伤口震惊到,罗林难掩震惊,不由得压低嗓子询问道,这个低级位面的残酷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

“不是不管,是因为学校需要战争。既然这个位面的人类能扛得住,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强行干涉,破坏这里的生态平衡。”

忒弥斯平静说道,她抬眸看了罗林一眼,喷薄而出的杀气让少年心中一凛,迅速冷静了下来。

当白气散尽,忒弥斯身上的伤口却没有消失,依旧狰狞可怖,但流出的鲜血却已经逐渐转变成了正常的红色。

她提起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胳膊上伤口周围的白皙皮肤,由于剧烈的疼痛正在本能的不停颤动。

女人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让在旁的罗林不由得一阵发寒。

忽然,忒弥斯眼眸闪过一丝红光,流淌的鲜血瞬间止流,伤口皮肉收拢,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转眼之间,刚刚还诺大的伤口,就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粉色痕迹。

她随手擦去还未干涸的鲜血,里面雪白紧致的肌肤,居然崭新如初。

罗林的脸微微抽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惊人的恢复力。罗林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的真实等级,如此实力,哪怕是放在群星大陆也不应该是默默无闻之辈。

伤口痊愈了,女人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许多,她瞥了一眼罗林,随口提点道:

“这就是战职的好处,虽然法师有时候是很方便,但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你总能遇见几个天生抗魔拉满的种族,或者遭遇只能依靠自身恢复力愈合的伤口。”

罗林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摇头道:

“凡事不可能追求十全十美,既然我选择了法师这条路,那我自然也要承担它给我带来的风险。”

忒弥斯扫了一眼少年,皱了皱眉,依旧用她带着浓郁血气的沙哑声音,道:

“不,你错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法师职业的缺陷,你要做的不应该是承担它,而是改变它,补足它!”

“可是你刚不是说这是法师的缺点吗?”

罗林试图指出女子说话的不合理之处。

“但是我没有说让你光走法师的路子。”

忒弥斯冷冷说道,她微微眯眼,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贯彻了罗林的身体,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年,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

“你的血脉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为什么不兼修战职的路子呢?”

罗林面色难看,没有人愿意被人随便探知身体的血脉,他向后退了两步,淡淡道:

“与其兼顾不如精一,我学校的老师就是这样教我的,她一名十三阶的杀手。”

在说到最后等级的时候,罗林隐隐加重了语气,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女子接下来的表情。

可令罗林失望的是,女子依旧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忌惮和认同,反而摇头失笑:

“十三阶,这个等级难怪会说出这种话。”

罗林皱眉,开口欲言,却不知如何反驳。他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的等级,在巨大的实力差下,弱者的每一句话,都不足为道。

见罗林陷入了沉默,忒弥斯也懒得继续跟他搭话,随意扯掉被鲜血浸湿的黑袍,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身上便赫然凭空出现了一套轻巧的皮甲。

倏忽出现的皮甲,下意识吸引了罗林的目光。

女人的审美和罗林出奇的一致,都是属于典型的实用派。

皮甲边缘光滑,制式简洁明了。材料应该参杂了少许的秘银和黑晶,整体呈现出来一股暗淡的黑色。三道蜿蜒曲折的魔纹将分别从小臂,小腿,背部延伸,直到腰身交汇,在昏暗的环境下,闪烁着微微的流光。

忒弥斯注意到了罗林的眼神,轻哼一声,随后一把拉住罗林的后颈,向前走去,仿佛石台边缘处有看不见的实体,女人看也不看,便随意一脚向前踏出。

半空中,女子修长的身体暴露在猩红的月光下,犹如披了件华丽的血裳。

石台距离地表足有近千米之高,无法反抗的罗林,被迫和女人一起在空中自由坠落。感受到呼啸的狂风不断向上袭来,罗林的身体开始本能紧绷僵硬,他努力睁开眼睛,不敢让精神有丝毫懈怠。

忒弥斯带着罗林在空中自由下坠了几十米后,才在空中一扭,伸手在石柱凸起的地方微微一搭,便瞬间减缓了少许下坠冲势,然后五指一松,身体又开始逐渐加速坠落。

罗林紧紧贴在她的身体,却感觉对方身上的肌肉几乎时刻都处在舒展状态,仿佛两人加在一起的冲击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一瞬间,忒弥斯不经意间便展示了她对身体和力量可怖的控制精度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打消罗林心中的忐忑不安。

此时从高处坠落的速度快的惊人,周围的环境阴暗异常,潮湿的污雨带着血气弥漫,仿佛时刻在提醒着罗林,下方是黑暗种族与人类交战的战场。

在周围环境的强烈刺激下,罗林开始渐渐紧张,掌心全是冷汗。

“你在怕什么?下面是安全区域。”

忒弥斯冰冷的声音,穿过呼啸的狂风,清晰的在罗林耳边响起。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紧张的少年,无色的眼眸微微闪烁,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情绪,下意识问道。

罗林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勉强对忒弥斯挤出一抹笑意。

黑暗中不断向下的坠落感,如同一把尖利的钩子,不断拉扯着少年内心的情绪,以至于竟让罗林滋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人孤独的坠入海洋,下方是完全陌生的深渊,完全不知道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忒弥斯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她目光柔和了些许,放慢了动作,用胳膊夹着罗林的腰,随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罗林的声音在风声的侵蚀下模糊不清,不过忒弥斯还是听到了,她微微颔首,顺着石柱向下的走向,轻飘飘的落在一处幽暗的石窟中,停顿了一下,从石窟口向外面的远方遥望,似乎正在辨别方位。

“休息一下,我们接下来要穿过这片旷野,徒步三天,才能抵达最近的要塞。”

片刻后,忒弥斯转身看向脸色惨白的少年,平静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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