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筹码(1 / 1)
她犹豫了一下,“相国府外有不少暗哨,看样子女帝确实在密切监视。”
姬昱冷笑,“果然如此。”
她沉思片刻,“你继续派人盯着相国府周围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皎月领命退下。
姬昱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京城地图,开始标记各处岗哨和眼线的位置。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个个墨点,而相国府那个点,被她不自觉地画了又画,墨迹深深浸透纸背。
放下笔,姬昱揉了揉太阳穴。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京城错落的屋顶上,也照进靖王府高高的观星楼。
姬昱站在窗前,身影被拉得很长。
另一边,皇宫——
子时的更鼓刚过,一顶墨绿色的轿子沿着空旷的御街疾行,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最后,那轿子缓缓停在了宫门前。
轿帘微掀,露出姬昭半张冷峻的脸。
她已换上一品亲王朝服,玄色锦缎上金线绣制的麒麟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会跃出衣料,择人而噬。
“王爷,真要这时候入宫?”亲兵统领压低声音,“您看,宫门都已经下钥了……”
姬昭冷笑,“本王回京述职,难道还要挑时辰?”
她放下轿帘,“去叫门,就说靖王有紧急军情面圣。”
姬昭靠在轿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匕首。
皇宫高大的城墙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守卫见是靖王仪仗,不敢怠慢,连忙去请统领。
不多时,侧门缓缓开启,一名内侍匆匆迎出。
“靖王殿下,陛下已经歇下了,您看……”
“事关北狄军情,耽搁不得。”姬昭不等他说完,已经示意亲卫起轿,“带路。”
内侍见姬昭执意如此,自然不敢违逆,只得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穿过重重宫阙,养心殿的轮廓渐渐清晰,姬昭倒也没再为难内侍,下了马车。
出乎姬昭意料的是,这么晚了,殿内竟还亮着灯。
“陛下近日龙体欠安,时常夜不能寐。”内侍小声解释,随即高声通报,“靖王殿下到——”
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女帝姬映有些沙哑的嗓音,“宣。”
姬昭整了整衣冠,昂首入内。
养心殿内药香浓郁,混着龙涎香的气息,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女帝半靠在龙榻上,身上裹着明黄色锦被,脸色灰败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
“臣,参见陛下。”
姬昭行礼,腰背挺得笔直,毫无病态。
女帝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笑了,“爱卿连夜入宫,真是忠心可鉴。”
她声音虚弱,却字字带刺,“怎么不见世女同来?”
姬昭面不改色,“昱儿伤势未愈,臣这个做母亲的,爱女心切,便自作主张没让她一并过来。”
“伤势?”女帝眼中精光一闪,“朕倒不知,世女也受伤了。”
姬昭心中冷笑,故作沉痛,“陛下明鉴,此次北征凶险异常。若非昱儿拼死相护,臣恐怕已命丧黄泉。”
她不等女帝回应,自顾自开始汇报军情。
当然,全是按照她们母女事先商定的版本,黑狼部背信弃义,杀害五皇子,重创三皇女,还救走了北狄可汗。
说到三皇女姬嫱被俘受虐时,姬昭还刻意添油加醋,“那群北狄蛮子将三殿下捆在马后拖行数里……唉,可怜金枝玉叶,身上没一块好肉……”
姬昭叹息摇头,“最可恶的是,他们虐待殿下时,还给殿下灌了哑药,让她连哭喊都不能……”
女帝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发白。
姬昭假装没看见,继续道,“后来我们找到殿下时,她已神志不清,只会重复‘母皇救我’四字……”
“够了!”
女帝猛地拍榻而起,随即又因虚弱跌坐回去,一阵剧烈咳嗽后,帕子上赫然见血。
她死死盯着姬昭,“为何是嫱儿受俘?为何不是……姬昱?”
殿内瞬间寂静。
侍立的宫人们吓得屏住呼吸,连烛火都仿佛凝固了似的。
姬昭缓缓抬头,直视女帝眼睛,一字一顿,“因为她技不如人,而臣的女儿,不想死。”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接挑破了多年来虚伪的和平表象。
女帝眼中杀意暴涨,姬昭却纹丝不动,甚至微微勾起嘴角。
两人对视良久,女帝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咳嗽还难听,“爱卿说笑了,朕怎会……让世女送死呢?”
“陛下圣明。”姬昭敷衍地拱拱手,“是臣失言了。”
女帝强压怒火,换上一副关切表情,“三皇女现在何处?”
“臣怕三殿下救治时会耽搁陛下休息,所以就先将三殿下安置在了臣的府上。”
姬昭面不改色地撒谎,“太医说需要长期调治,短期内不宜见人,以免……病情反复。”
这话说得含蓄,意思却很明白,三皇女已成筹码,女帝若轻举妄动,就别想再见到女儿。
果然,姬昭话音落下后,女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至于五皇子……”
姬昭故作沉痛,“尸骨已运回西越,战场凶险,还请陛下节哀。”
女帝应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姬昭冷笑,“有一事臣实在是好奇,为何陛下只心疼三殿下,却不问一句五皇子?难道他就不是陛下的骨肉?”
这一刀捅得又准又狠。
女帝最宠三皇女,对五皇子这个混血所出的儿子向来不闻不问,这是朝野皆知的秘密。
如今被姬昭当面戳破,饶是女帝城府再深,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靖王!”
她厉声喝道,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姬昭从容不迫地跪下,可语气中却不见半分歉意,“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女帝喘息良久,终于强压下怒火,挥了挥手,“爱卿连夜回京,又入宫面圣,实在辛苦,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姬昭顺势起身,“臣告退。”
她行了礼,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补了一句,“对了,陛下,边关将士们托臣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