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醒来的光(1 / 1)
王思远读完邮件,没有多作处理,只是将邮件归档,随后关上了电脑。
他知道,这段路终于走到尽头了。
过去的业,过去的人,过去的罪与罚,所有的归宿都已浮现。
他走进卧室时,宋意正拿着毛巾替王澈擦头发,孩子靠在她怀里半睡半醒。
她抬头看见他,眼中带着安宁的光。
“你处理完了?”
他点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
“彻底?”
“彻底!”
她低头,替王澈理了理衣角,小声道。
“其实……我不恨他们了!”
“真的不恨了!”
“只是觉得……可惜!”
“他们用尽了一生去逼迫、控制、破坏,却从未真正拥有一个完整的爱人的能力!”
王思远没有说话,只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指尖。
他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来之不易。
不是简单的释怀,而是用无数个深夜咬着牙忍过来的代价,才换来如今可以坦然说出“我不恨”这三个字。
远处的精神病院。
夜深,病房一角的灯依旧未熄。
萧晨阳靠在墙角,瘦得只剩下影子。
墙上贴着一张早年间宋意画的临摹稿,他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反复贴了撕、撕了贴。
他坐在地上,嘴唇干裂,眼神空洞,喃喃地念着:
“她不回来了吗?”
“我都认错了!”
“我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她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
他翻出枕头下那本被翻烂的画册,指着其中一页。
“你看,这是她画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恨我……她的线条是软的,不像后来,锋利得像刀……”
“她那时候看我,眼里还有光!”
“我明明……看见过的!”
“可我弄丢了!”
他抱着那本画册,像个走失的小孩,轻轻地摇晃着,眼泪沿着面颊悄然滑落。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得疲惫又脆弱:
“她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
“可我还在等啊!”
“我……只能等了!”
灯光落在他脸上,将那张曾经张扬的脸映出斑驳阴影。
他再也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豪门继承人,而是一个被记忆囚禁的亡魂。
他唯一拥有的,只剩下一页早已模糊的画稿,还有无数个深夜对着墙壁的低语:
“我爱你!”
“但你听不到了!”
“你已经在阳光里,而我,还在原地!”
秋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大理的风一夜之间变得干燥而清冷,窗外的银杏树开始褪黄,落叶在地上铺了一层软软的金色毯子,王澈第一次踩上去时,还以为踩进了哪个童话故事里的花园,一路咯咯地笑着跑开。
宋意站在二楼的画室里,望着窗外那条蜿蜒通往山下的小路,一边将笔调进洗净的水罐里。
她已经许久没正式开始一幅新画了,不是懈怠,只是心境变了。
她再也不需要用绘画去控诉、去发泄、去撕扯了。
现在的她,终于能用笔,安静地记录生活。
画架上的纸刚起了底稿,是王澈前几日趴在画室地板上睡着的模样。
他的脸埋进布熊里,嘴巴还张着一小点,像在梦里咕哝着糖果的味道。
那天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背上,宛如一圈淡金色的羽翼。
宋意描着他的背影,眉眼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王思远在楼下整理出门行李,准备陪宋意去京北参加一场小型艺术交流会。
她现在接的展越来越少,偏爱那些不用被注视、不用被提问的时刻,能让她专注在作品中、远离所有曾经被拆解的经历。
王思远将最后一只拉杆箱扣好,走上楼梯,站在画室门口望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宋意像是察觉,回头看他。
“你站那儿看我干嘛?”
“我觉得你好安静!”
“以前我安静,是因为压抑!”她轻声说。
“现在是因为安心!”
王思远点头,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
“我知道!”
她放下笔,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你还会梦见以前的事吗?”
“偶尔!”他沉声道。
“但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就不会!”
宋意没有再说话,转过身抱住他,安静地靠了一会儿才松开,转而去收拾那只用于旅途写生的小画箱。
京北的天冷得早。
他们下飞机那天,城里刚下过一场雨,路边树枝挂着细细的水珠。
王澈被王盼盼接回王宅,整栋宅子都为了他的归来显得格外热闹。
王盼盼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笑着跟佣人说。
“这小家伙最近学会哄人了,一口一个‘小姨真漂亮’,连我都被糊弄得一塌糊涂!”
宋意站在玄关脱鞋,闻言也笑了。
“他就是嘴甜,跟你小时候一样!”
王盼盼扬眉。
“我嘴甜是实打实靠智慧,他是靠卖萌,你可别搞混!”
她递过来一只纸袋。
“你要的书,我从你以前的工作室翻出来了,原来你还留着这本!”
宋意接过,是一本旧旧的素描理论集,她曾在画展最早期靠这本书打下功底,也曾在最低谷的日子里偷偷翻开一页又一页,只为寻找一种画得“更像自己”的方式。
那书角已经卷起,页面泛黄,她轻轻抚了抚书脊,低声说。
“谢谢你!”
王盼盼没应声,只道。
“你该回来了。
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着走的人了!”
宋意抬眼,看着这座熟悉又沉默的城市,眼神淡而清晰。
“是啊,我该回来了!”
而同一时间,精神病院的病房深处。
萧晨阳整个人蜷在角落,身形更瘦了,像被什么时间里最锋利的那一把刀片割去了所有棱角。
他已经很久不说话,医生试图引导他开口,他只轻轻摇头。
有时候,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窗户低语,一字一句,像是念经,也像是告解。
“她笑的时候眼角有颗痣!”
“她穿白裙的时候,最喜欢站在南边那扇窗前!”
“她早上不喜欢牛奶要加蜂蜜,不烫不喝!”
“她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她怀孕了,有了儿子!”
“我连她孩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一定不希望我知道!”
“她恨我,厌我,厌到愿意把‘叶诗韵’这个名字一起埋了!”
“可我……”
“我还是想听她再喊我一次‘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