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1 / 1）
小三子身为第二招待所的采购，平日里在商场摸爬滚打，各种场面都见识过。他心里门儿清，在这物资不充裕的年代，许多东西的价格可不能按照寻常标准来衡量。只要能满足某些特定需求，卖出比市场价格高出一大截的价钱，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就拿这只大老鳖来说，售价二十块钱，虽说乍一听感觉挺贵，但反正这钱是公家出，也就是招待所来掏腰包。大不了回头杨得水觉得价格离谱，装模作样地把自己骂一顿罢了。
小三子对杨得水的脾性那是了如指掌。他心里明白，杨得水大概率不会真的动怒。这些天，为了寻觅一只大老鳖，杨得水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整个人心急如焚。要是自己能把这只大老鳖带回去，杨得水感激自己还来不及呢，就算要摆出领导的架子骂几句，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骂完之后肯定会想法子补偿自己。
然而，小三子怎么也没料到，李肆民竟然缓缓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三子是吧？你刚刚怕是没听仔细，我二哥那话还没说完呢。这老鳖的价格，可不是二十块，而是二十九块。”
小三子听闻此言，当场就愣住了，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李老二同样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懂自家兄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三子气得牙根直痒痒，在心里暗自咒骂：这李肆民简直太过分了！一只普普通通的老鳖，二十块就已经贵得没边儿了，他居然还狮子大开口，要价二十九块，这不是明摆着坐地起价、坑人嘛！
李老二也是满心疑惑，实在想不通，刚才二十块的时候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掏腰包了，不赶紧抓住机会成交，干嘛还要陡然涨九块钱呢？要是把人家惹恼了，转身走了，这老鳖不就砸在自己手里了吗？
李肆民仿若完全没顾及小三子的情绪，也不等他开口争辩，便推着自行车，作势要离开，嘴里还催促着：“二哥，还愣在这儿干啥呢？赶紧走啊，一会儿要是有人来抓，可就麻烦大了！”
李老二一听“有人来抓”这几个字，吓得一激灵，哪还顾得上纠结老鳖卖不卖得出去，赶紧抬腿跟上李肆民的脚步。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原地就只剩下小三子，呆呆地站在那儿，满脸惊愕。好家伙，二十块都打动不了李肆民，看来这小子确实底气十足，难不成背后真有第一招待所给他撑腰？
眼瞅着李肆民就要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了，小三子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细想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一把死死抓住了李肆民的自行车，大声喊道：“行，二十九块就二十九块，这老鳖我要了！”
李老二还沉浸在惊讶之中，听到小三子这话，心里不禁感叹：嘿，还真卖出去了！二十块的时候半天没人搭理，这涨到二十九块反倒成交了，自家老三可太厉害了，这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哎呀！李老二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悔之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里嘟囔着：“早知道碰上这么个冤大头，我刚才就不该说那个‘二’字，直接说‘三’多好啊，那不就变成三十九块了嘛！”
李肆民伸手接过小三子递来的崭新大团结（当时的大额纸币），顺势把老鳖一把塞到他怀里，叮嘱道：“拿好了啊，我得赶紧撤了，听说有人要来检查！”说完，他动作利落地跨上自行车，用力蹬起了踏板。旁边的几个小贩一听“有人来检查”，也吓得手忙脚乱，赶紧七手八脚地收拾起自家的货物。
小三子原本还想着让李肆民找自己一块钱呢，可瞧这阵仗，哪还顾得上这点小钱，撒开腿就跟着跑了起来。那些负责检查的人可不好惹，要是被他们逮住，虽说自己有第二招待所采购的身份，可能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但这只好不容易到手的大老鳖可就悬了，大概率会被没收。
“老弟，李老弟，等等我啊，我们杨科长想见见你……”小三子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可等他拐过那个转角，李肆民早已没了踪影，就连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李老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李肆民骑着自行车在前面一路疾驰，李老二则在后面拼了命地追赶，累得差点吐血，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老三……老三啊，实在跑……跑不动了，咱歇会儿吧！”
嘎吱一声，李肆民猛地捏住刹车，一只脚稳稳地踩在地上，眯起眼睛，稍作休息。
“呼……呼……”李老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半天，才总算缓过劲来。
“好……好险啊，老三，幸亏咱俩跑得快，不然就被抓啦！”李老二心有余悸地说道。
李肆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别怕，压根儿就没人来检查，我那是故意吓唬小三子的。”
李老二一听这话，瞬间傻眼了，满脸无奈地说道：“不是吧，你吓唬那家伙，咋还连累我跟着跑了这么老远？”
“哼，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腿能不能跟你的嘴一样快！”李肆民笑着调侃道。
“啊？”李老二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点垂头丧气，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老三，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我绝对不喊二十，直接就说五十！”
李肆民听了这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李肆民可不是故意要折腾二哥，他是真心希望李老二能从中吸取教训，长点记性。李老二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个毛病，说话太急，常常不过脑子。
就拿刚才卖老鳖的事儿来说，当时的情形明显就是自己、小三子和杨得水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老鳖具体卖多少钱，其实并不是关键所在，最重要的是谁能在这场交易中掌握主动权。
在那种微妙的时刻，李老二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因为那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适合卖老鳖的好时机。
不过，既然老鳖已经顺利卖出去了，那也就算了。毕竟一只老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杨得水从困境中彻底解救出来。让他先尝到一点甜头，以后双方再打交道的时候，也能更顺畅些。
李肆民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感叹，大哥生性沉默寡言，话特别少；二哥则恰恰相反，嘴巴太快，话多得停不下来。要是两兄弟能中和一下，那就完美了。
“歇得差不多了吧，跟我来！”李肆民说道。
“老三，咱这是要去哪儿啊？我可真的不想再坐自行车大梁了！”李老二哭丧着脸说道。
李肆民瞪了李老二一眼，没好气地说：“本来是不用坐大梁的，就因为你刚才那事儿，现在必须坐了。你要是不坐，那就自己走回去！”
李老二心里本来就因为刚才的事儿感到愧疚，虽说实在不想再坐那难受的大梁，但也只能乖乖地爬了上去。
砰！刚一出发，迎面就有一辆自行车直冲冲地撞了过来。
李肆民驮着二哥，即便反应速度够快，在这种突发情况下，也根本没办法完全躲开。
让李肆民万万没想到的是，明明自己这一方才是被撞的受害者，还没等他开口理论呢，对方反倒先发制人，气势汹汹地骂了起来：“你小子怎么骑车的啊？眼睛长哪儿去了，没看见路啊？”
李肆民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面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身上穿着一件当时十分时髦的的确良衬衫。瞧这架势，明显是看自己兄弟俩穿得破破烂烂的，就想仗着自己城里人身份，欺负他们这些乡下人。
李肆民轻轻拍了拍二哥，示意他赶紧下车。自己则把自行车支架稳稳地支好，慢慢搓了搓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子，少在这儿废话，你想怎么解决，划个道儿出来吧！”
的确良青年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居然这么硬气，一点都不怯场。
“嘿，你撞了人，还有理了是吧？怎么着，想打架啊？”的确良青年一边挑衅地说着，一边故意挺起胸膛，试图在气势上压倒李肆民。
李肆民嘿嘿一笑，毫不示弱地回应道：“少废话，今天咱俩之间，必须得有一个躺这儿，谁要是认怂，谁就是孙子！”
“你……”的确良青年被李肆民这强硬的态度给震慑住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伸出手指着李肆民，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犹豫了片刻之后，他骑上自行车，灰溜溜地逃走了。
“嗯？”李肆民原本已经摆好了架势，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就认怂了，这让他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换做别人，可能就这么算了，既然对方都已经服软了，也没必要再咄咄逼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可李肆民不一样，他的眼神格外锐利，刚才在对方的眼神里，他察觉到了一些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的异样。
于是，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缓缓转过身，朝着的确良青年离去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