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掏底（1 / 1）
在公社里，尚主任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平日里，但凡有人敢拂了他的意，他早就火冒三丈，要是换做那些个刺头，尚主任说不定早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可如今面对李肆民，他却只能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李肆民呢，就跟那油盐不进的顽石一般，无论尚主任怎么说，他就是不为所动。
尚主任瞧着李肆民这副模样，心里明白，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无奈之下，只能道出实情。
“肆民呐，跟你实说了吧。
让你当向阳大队的生产队长这事儿，既不是你们洪支书的主意，也不是我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这可是一位老领导特意交代给我的任务，你懂了吧？”尚主任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李肆民的眼睛，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松动的迹象。
“老领导？”李肆民闻言，不禁愣了一下，脸上满是疑惑，追问道，“哪位老领导啊？”他心里暗自揣测，究竟是哪位有这般影响力的人物，会特意安排自己去当这个生产队长。
尚四辈本不想这么快就把老领导的身份说出来，可瞧李肆民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知道今天要是不说清楚，这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李肆民啊，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是咱们新城革委会的张海山副主任，这下你明白了吧？”尚四辈咬了咬牙，还是把名字说了出来。
“哦？”李肆民听到这个名字，着实吃了一惊。
他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在新城第一招待所的那一幕。
那天，张海山的孙子小宝吃东西时不小心卡住了喉咙，小脸憋得通红，情况十分危急。
多亏了他用自己独特的法子，就像勒傻子那般，硬是把小宝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之后，张海山为了感谢他，介绍了农机局长给他认识，还让他白借了一台收割机。
李肆民本以为，这事儿到这儿就已经两清了，没想到还有后续，张海山竟然又安排了这么一出。
他心里不禁感慨，看来老张这人还算知恩图报，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得知实情后，李肆民陷入了沉思。
同样是生产队长，可这背后有没有人支持，差别可太大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队长，做事处处受限，而一个上头有人的队长，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当下，还是未来，想要在农村干出一番事业，上头没人照应，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处处都可能是陷阱。
就拿他一直琢磨着要搞个村办企业来说吧，如果没有靠山，说不定刚有点动静，就会被人扣上一堆莫名其妙的帽子，直接给扼杀在摇篮里。
但要是上头有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不但容易争取到政策上的扶持，就算出了点小岔子，也会有人帮忙兜着。
“这样吧，尚主任。
你让我考虑几天，等我想好了，就去公社找你。
”李肆民思索再三，开口说道。
他心里清楚，这事儿关系重大，得慎重考虑。
尚四辈对李肆民也算了解，知道他就像一头顺毛驴，不能硬来，得顺着毛捋，否则很可能一事无成。
“行，肆民，你抓紧时间考虑，我也好早点向老领导汇报。
”尚四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先这样了。
尚四辈前脚刚走，李肆民后脚就离开了向阳大队。
说是要考虑几天，可实际上，李肆民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打算亲自去一趟张海山那儿，摸摸老头儿的底，看看他到底能给自己多大的支持。
李肆民还是老办法，打算用大老鳖来开路。
送礼物这招虽说老套，可在很多时候还真管用。
为什么叫套路呢，就是因为它行之有效，所以才会被人反复使用。
要是每次用都碰壁，早就被人弃之不用了，哪还能流传到现在。
很快，李肆民就来到了县委家属院。
他也没找个袋子装一下，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拎着那只大老鳖，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张海山家走去，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你要问他怎么知道张海山住哪个单元，他可自有办法。
李肆民站在县委大院门口，眼睛这么随意一扫，心里就有数了，知道张海山住在哪，你说神奇不。
说实话，这次来找张海山，李肆民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不管事情最后成不成，也不管张海山是什么态度，他都觉得自己不会吃亏。
要是老张能全力支持他，那他不妨就去当这个大队长，好好干一场。
要是老张只是想借此还个人情，觉得安排他当个队长就两不相欠了，以后再无瓜葛，那他说啥也不会干。
至于考大学，好像也没谁规定生产队长就不能考吧。
他记得上辈子恢复高考的时候，什么样的人都有跑去参加考试的，别说生产队长了，就连一些官职不小的政府官员，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去上大学了。
到了张海山家门口，李肆民抬手敲门，一长两短，这可是他琢磨出来的最佳敲门节奏。
没过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孩子出现在门口。
“啊，叔叔，你是来看小宝的呀？”小宝一看到李肆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
李肆民眼神多尖啊，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张海山的孙子小宝，那个被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孩子。
“小宝，你好呀。
快看看叔叔给你带什么好玩的来了？”李肆民一边笑着说，一边把藏在身后的大老鳖拎了出来。
“哇……”小宝冷不丁看到这模样狰狞的大老鳖，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要不是之前跟李肆民有过接触，知道他是个好人，小家伙这会儿非得哇哇大哭不可。
在厨房忙着炖肉的张海山，听到孙子的惊呼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小宝，你喊啥呢……诶，小李，你咋来了？”看到李肆民，张海山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显得十分高兴。
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李肆民手里拎着的老鳖上时，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紧接着，脸色就沉了下来。
“小李，你这是干啥呢？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张海山，向来是出了名的不收礼。
谁要是给我送礼，那就是在打我的脸，你懂不懂？”张海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李肆民见状，不慌不忙地呵呵一笑：“张叔，谁说我是来给你送礼的呀。
不信你问问小宝，这只大老鳖到底是咋回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小宝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说话。
张海山一脸茫然，转头看向小宝：“小宝，你小李叔叔的大老鳖是咋回事啊？”
小宝对李肆民那印象好得没话说，虽说他年纪小，还不太懂什么是真正的救命之恩，但他心里清楚，是李肆民让他从那种极度难受和恐惧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的。
“小李叔叔的老……老爹，是送给我的玩具！”小宝奶声奶气地说道。
李肆民：“……”他听到小宝这话，差点没憋住笑，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家伙可真有意思。
张海山也一脸尴尬：“……”他连忙解释道，“小李，你别往心里去，小孩子不会说话，他说的不是你的老爹，是你的老鳖！”
既然这老鳖被说成是送给小孩子的玩具，张海山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他热情地把李肆民让进屋里，又是递烟，又是泡茶，忙得不亦乐乎。
“张叔，你还是别忙活了，赶紧去看看你的锅吧，别一会儿肉炖糊了。
”李肆民看到张海山忙前忙后的，忍不住提醒道。
“啊……”经李肆民这么一提醒，张海山这才一拍脑门，想起火上还炖着肉呢。
他赶紧转身，又匆匆忙忙地跑回厨房。
要是再晚一会儿，这锅肉可就毁了。
等张海山再次从厨房出来，李肆民也不打算再跟他客套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张叔，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掏个底。
你让我当队长，是不是想让我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带着我们大队的全体社员，尽快过上好日子啊？”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海山，眼神里透着期待和一丝急切。
张海山听了李肆民的话，微微一愣：“……”他似乎没想到李肆民会这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
“肆民，想不到啊，你年纪轻轻的，还挺有文化，连《诗经》都这么熟悉。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说得好啊！”张海山感慨地说道，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李肆民：“……”他心里暗暗叫苦，心说我哪懂什么《诗经》啊，我这说的小康，是实实在在的小康生活，可不是什么子曰诗云里的词儿。
还没等李肆民开口解释，就听张海山继续说道：“肆民啊，咱们可不能学古人，取得一点成绩就想着歇一歇。
咱们得发扬无产阶级大无畏的革命精神，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才是咱们该干的事儿啊！”张海山说得慷慨激昂，脸上洋溢着坚定的神情。
李肆民：“……”他这才想起来，这会儿好像还没提出要实现小康生活的口号呢，自己一不小心说早了，闹了个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