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妞妞病了(1 / 1)
他把屁股底下的马扎,往马卓这边挪了挪。
“卓子,你看你这第一个法子,是不是有点太一刀切了?太笼统了嘛!你想啊,你送来的东西,有大有小,有好有赖,都一个价,这对你也不公道不是?我觉得啊,第二个好!”
“就按第二个法子来!分门别类,清清楚楚,这样咱们谁也不吃亏,这买卖才能干得长久嘛!”
何老板一拍大腿,替马卓选了第二条路。
他算是想明白了,马卓这小子,就不是个能让你糊弄的主儿。
他那脑子,比猴儿还精。
与其想着怎么从他身上占便宜,不如老老实实地把人情做扎实了。
只要这独一份的货源还捏在他手里,价钱高点就高点吧,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总有法子从那些食客身上再找补回来。
“行,既然何老板是个痛快人,那丑话咱们就说在前头。”
马卓重新捡起那根树枝,接着在地上划拉。
“普通的野猪肉,市面上撑死五毛,我给你,八毛。”
“狍子肉嫩,不好打,一块一斤。”
“野鸡按个头,肥的五块一只,瘦的三块。”
“至于更稀罕的,比如熊掌、鹿茸这些,到时候咱们再看货说话。”
何老板听着这一串报价,心尖子都在滴血。
“行!就按你说的办!”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
“应该的,应该的!”
何老板这次是有备而来,从随身带来的旧布包里,掏出了准备好的纸和笔,甚至还带了一个装着红印泥的铁盒。
他趴在院子里的石磨上,借着昏暗的天光,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份新的供货契约。
契约里写得明明白白,马卓是迎客来酒楼独一份儿的山货供应商,后头附上了刚才谈好的各种野味的收购价格清单。
马卓拿过来,凑到眼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放过。
确认无误后,他才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走到屋檐下,把正在玩泥巴的妞妞拉过来,抓过她的手,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再印在了自己的名字旁边。
何老板也签了字,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私章,哈了口气,用力盖了上去。
契约一式两份,一人揣一份。
把那份还带着墨香的纸折好,揣进怀里,何老板那颗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虽然代价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但总归是把这尊财神给供稳了。
“卓子,这是这个月的货款,你点点。”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马卓。
“还有,这里是三百块钱,算是老哥我预付的定金。”
“以后你需要钱了,随时开口,只要老哥我周转得开,绝没有二话!”
马卓接过信封,也没数,那厚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送何老板到院门口,看着那辆二八大杠咣当咣当地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回屋。
新房的工钱,过冬的吃喝嚼用,给妞妞攒着将来上学的钱,现在,都有了着落。
他走进屋,灯下,张显菊已经把妞妞哄睡着了,正坐在炕边,就着灯光缝补着一件旧衣裳。
“娘,以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他把那个沉甸甸的信封,交到张显菊手里。
“儿啊,你受累了。”
她没多问一句话,只是把钱收进了炕头那个带锁的旧木柜子里,用一把小铜锁,咔哒一声,锁上了。
有了钱,马卓心里踏实了许多。
可老天爷,总爱在人心里最舒坦、最有盼头的时候,从背后给你来一记闷棍。
第二天下午,马卓从山上打了几只兔子回来,刚一踏进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
往日里这个时辰,正是盖房的汉子们收工、说笑打闹的时候,可今天,院子里却很寂静。
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扔下兔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
一推开屋门,一股浓得呛人的草药味就扑面而来。
张显菊正坐在炕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用一把木勺,一勺一勺地往妞妞嘴里喂着什么。
她的眼眶通红,头发也乱糟糟的。
炕上,妞妞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得起了白皮,整个人蔫蔫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无意识地哼哼着。
“娘,这是咋了?”
马卓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他冲到炕边。
“卓子,你回来了。”
张显菊一看到他,眼泪就掉了下来:“妞妞发烧了,从晌午就开始,浑身烫得能烙饼。”
马卓伸出手,摸了摸妞妞的额头。
那股滚烫的热度,透过皮肤,直接烫进了他的心里。
“请大夫了没?”
“请了,请了,孙老根刚走。”
张显菊指了指桌上那个用黄纸包着的药包:“他说是着了凉,受了风,就是普通的风寒,给开了几副草药,让喝下去,捂着被子发发汗就好了。”
马卓拿起桌上那包草药,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都是些清热解表的寻常草药。
可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风寒?寻常的风寒,能把一个孩子,在半天之内烧成这样?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怕自己的担忧会给本就六神无主的母亲再添堵。
他坐在炕边,从水缸里提了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用布巾浸湿了,一遍又一遍地给妞妞擦拭着额头、脖子和手心脚心。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了下去,可妞妞却没有像孙老根说的那样,发出汗来,退下烧去。
到了晚上,烧得更凶了。
她开始说胡话,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会儿挥着小手,哭着喊爹,一会儿又伸手在半空中胡乱抓挠。
“蝴蝶,好多蝴蝶,别飞走。”
张显菊看着女儿被烧得神志不清的模样,心都碎了。
她抱着马卓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马卓抱着浑身滚烫的妹妹,一颗心沉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在战场上,那些受伤后得了破伤风的弟兄,也是这样,从一开始的发烧,到后来高烧不退,说胡话,浑身抽搐,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