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跳梁小丑 接二连三(1 / 1)
列车驶入站。
餐车组所有人都聚集到餐车车箱,没有下车,气氛有些压抑。
被勒令等待执勤人员陪同回家进行检查,本就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估计经此一事,不用到明天,下午整个铁路京局就能被传遍。
如果没有强硬的证据和官方辟谣,等待12/13次餐车组全体成员的,就是被人指指点点。
充分享受‘众口铄金’,品尝‘积毁销骨’。
列车长韩生奎也特意赶来了餐车组。
为了避嫌,韩生奎并没有参与此次团餐。
这还是唐根生主掌餐车组开启团餐流程后,列车长第一次缺席了归途的伙食。
所以——
说的再好听,也不如做的更到位。
餐车组组员们的情绪,也是在团餐后更具象化,更情绪化了的。
连列车长都避之不及的她们,还会有谁帮衬?
“各家都有各家的情况,其实粮食多多少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超过一个度,就总能说的清楚。你们不用太担心。”
“唐老大,可是你咋办?”
随着王璇的声音,所有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我?”
唐根生笑的轻松:“等他们去了我家就知道了,不说家徒四壁,也绝对不会超标。”
众人放下心来。
刘学军偷偷瞥了唐根生一眼。
餐车组的成员们都会多多少少的‘中饱私囊’。
但仅限于口粮。
而且每个家庭其实都差不多,并没有办法跟唐根生似的大肆购买囤积。
即便是有粮食带回去,其实也不够家里人敞开怀吃。
说攒的粮食比普通人家多一点,这个肯定有。
但要说多到一眼看到就是夹带私活,那绝对不可能。
众人最怕的,其实就是唐根生。
因为烟酒茶这些,折返两趟剩下的高档食材,在餐车组成员的眼里,都是又贵又不划算的玩意儿。
或者留下清盘后调配下一个车次,或者都被唐老大包圆儿了。
再就是大米和白面。
很多人,包括何大清和刘学军他们,甚至后来的徐寿根,也都是隔三差五弄个三斤两斤,不会像唐根生那样等所有人分配完,他包圆剩下的。
之所以会有剩余,不也是各家根据各家的情况谨慎购买嘛。
一来不想囤货。
二来也是手头没那么多钱只是用于买粮。
居家过日子,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
而布料和碗盘饭盒的损耗,都不在此次检查的范畴里。
因为布料洗不出来,是有内部消化这个制度的。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这方面的检查在列车长韩生奎接到检阅通知时,便也被讲到了。
毕竟现在只是1957年,还不是1967年。
没那么吹毛求疵。
徐寿根第一时间看向孙雪峰。
唐根生说他家徒四壁,徐寿根只是听一听,老人家了,见的可比小青年们多的多。
在徐寿根看来,或者唐根生有出货渠道,基本不往家里拿,或者便是藏匿有方,别人大概率找不到。
孙雪峰是他的徒弟,祝刚烈和孙雪峰同寝同志。
这俩人的情绪和第一时间的反应,最能代表一些问题。
徐寿根心眼活泛,却也看到孙雪峰跟祝刚烈对视一眼,两人面上表情都有些生动。
唯独没瞧见恐慌和担忧。
“咳咳,既然餐车长说没事,咱们大家各自顾好各自就得了。”
徐寿根说了一声。
他现在是负责唐根生不在期间的小灶掌勺,刘学军的代管理也快学透了。
此时此刻,他俩谁开口安抚大家的情绪,都很正常,不算逾越。
乘客走了个差不多。
在外面抽烟的列车长韩生奎带头回到餐车车厢。
车厢通往硬座区的连接处停车前上了锁,再没有开。
只有这一个出去的门户,执勤队和列车长韩生奎就待在外面守着。
唐根生估计自己休息室另一侧通往下一卧铺车间的门也被锁了。
这一行径,弄得餐车组跟罪犯似的。
心头很是不喜。
看列车长韩生奎,后面陆续上来的十多个执勤队成员,都没什么好脸色。
除了唐根生分配了两名陪同人员外,其余人均一位。
大家集体沉默着,下了列车,去车棚拿车子,或者直接出门坐公交车。
各回各家,各自接受审查。
唐根生神态轻松自如,路上好几个熟人远远的看到唐根生。
过去会笑着打招呼,此刻却都站在远处观望。
即便有熟人和唐根生对视,也只是悄悄颔首,不敢出声。
唐根生即便没有问题,被人明目张胆检查这么一回,就跟跳进黄河似的,估计也甭想洗的清了。
三辆自行车驶出前门火车站绿色通道院门口,直直的绕长安街,去宽街,拐入南锣鼓巷。
最后拐进黑芝麻胡同,停在24号院门口。
唐根生要推车进院子。
两名执勤队员喊住了唐根生,让他等锁好车子一起回家。
竟是怕唐根生先一步回家藏匿东西?
唐根生都气笑了。
坦坦荡荡的站在自家院门口,连台阶都没上。
过门槛,迎着影壁墙,左拐来到垂花门口。
达子叔没出去干活,在自家屋门口摆弄板车,抬头看到唐根生回来,身后还跟着俩制服带袖章的同事,想要打招呼的动作便止住了。
唐根生默默点了点头,将脸上刚扬起的笑收了回去。
前院此刻有点小热闹。
主要方位在西跨院门口附近。
刘嫂和魏家嫂子都出动了,魏家嫂子还在拉架,劝和。
“这是怎么了?”
唐根生推车来到人墙最外侧,皱眉问。
他问的是李春贵家的刘嫂。
刘嫂转头,隔着最外层的人看到了唐根生。
“根生,你可算回来了,赶紧回家看看吧……”
人墙随着刘嫂的喊声,自觉地闪出了一个缝。
唐根生和两名尾随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执勤队鱼贯而入。
进了院门。
唐根生便瞧见问题的核心区域在封装的阳台门口。
刚刚成年的刘丽玮和刘玮丽这对双胞胎,一个叉着腰跟李彤和丁映红对峙,另一个捂着胸口半躺在门框上装病。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陪着刘宝山站在外间屋窗台旁边。
秦青隔着窗户看到了唐根生。
瞬间便红了眼眶。
丁映红和李彤也瞧见了院内来人。
争吵声戛然而止。
唐根生将二八大杠支在南屋山一侧。
先跟两个执勤队成员说了一声:“稍等一下。”
领头的看似是执勤队某小组长。
皱眉摇头:“我们要第一时间进屋搜查,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处理。”
唐根生一怔。
没想到对方这么不通情达理。
而且他说的义正词严,理直气壮,围观的人群全都听了去。
整个院内院外都顿时响起了嗡嗡议论声。
“好,请便。”
唐根生深深看了这位小组长一眼,另一名执勤成员眼眸里的诧异和不忍一闪而过。
也被唐根生眼角余光察觉。
执勤队两人进了屋。
进屋时,甚至是从倚靠在门框上的装病少女身上跨过去的。
丁映红拉着李彤闪开的及时。
不然小组长肩头都可能要撞开李彤进屋。
唐根生深吸了两口气,才艰难放弃了让执勤小组长窒息失踪的意念。
耳边听着两名执勤人员的动静。
进屋子的刹那有两秒钟的停滞。
估计是被屋里的摆设和温馨细腻的装修布局给震撼到了。
随即便是去了厨房。
一连串滴里当啷,噼里啪啦的碰撞和摔打声响起。
唐根生眯着眼,不为所动。
他站在院门口,厨房里的储备粮和肉、蛋、菜便陡然少了好多。
剩余的口粮甚至不足以撑到月底。
完全符合一个普通家庭八成饱还要月底饿肚子的标准。
至于家里装修好一点,那跟唐根生是否贪污餐车组的粮食有何关联?
要说他有钱,那是人家公私合营的股份分红。
这件事,没得查。
“你们是怎么回事?在我家院子里闹啥?”
唐根生索性不再理会厨房里搜查打砸的两名执勤队成员,转头开始处理面前的问题。
刘宝山欲言又止。
但他态度跟唐根生刚刚进院的时候有所不同了。
最初的诧异,纠结和心虚,在两名执勤队态度强硬的进屋后,便回到了从容。
虽然面上依旧有点尴尬,却不再心虚,不再眼神躲闪避让。
“他,他耍流氓!”
丁映红不等那名五十来岁的老妪开口,抢先喊了出来。
唐根生眼底闪过赞许之色。
丁映红确实是个心思灵巧的小鸡贼姑娘。
无论厅堂还是厨房,都深得唐根生满意。
“我没有,你别乱说,我是来提亲的。”
刘宝山赶紧纠正。
院子外面还站着好多人呢。
耍流氓这个事迹,他肯定不能沾。
他这趟过来开始带着媒婆的。
想要牵手动员,怎么就叫耍流氓了?
屋里没有别的人证,媒婆可是大家眼皮子底下亲眼目睹的佐证。
刘宝山一点都不怵。
“提亲?”
唐根生看了看秦青,耳边听到老妪的声音。
“我是谁大家都知道,不知道的去随便打听打听,整个东城区这里,谁不知道我王媒婆,你这女人咋能瞎说呢。”
“是不是瞎说,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咱就一边一边轮着说出来,让大家伙帮着分辨呗。”
唐根生淡淡的扫了王媒婆一眼,道:“你先,还是我们先?”
“我这趟是带刘教员来找秦青秦师傅提亲的,刘教员两个孩子也陪同着,谁知道一进屋还没说几句话,这俩女人就开始推搡,把我们往外面赶……”
唐根生静静的听着。
升腾的火气莫名消散,一点都不冲动了。
王媒婆翻来覆去的说辞就是避重就轻。
虽然丁映红还没有说,但唐根生已经找到了好几个含糊其辞的地方。
譬如李彤和丁映红推搡他们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譬如到了门口为什么打起来,刘玮丽和刘丽玮为什么挨打?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既然起了争执,便肯定有源头。
但凡避重就轻不提原因,只绕着结果说事儿的,必然有猫腻。
王媒婆翻来覆去说的只是那点事儿,唐根生感受到院门口的围观群众都不耐烦了,才出言打断。
轮到丁映红说了。
“说是提亲,我们青姐同意了吗?明确拒绝你们了,可你说的什么?你又是怎么做的?”
从丁映红话里得知。
王媒婆确实和刘宝山进屋是奔着提亲来的。
秦青第二次明确拒绝了刘宝山。
王媒婆却开始摆姿态,说寡嫂不改嫁,见天赖在小叔子家,不成体统。
刘宝山去抓秦青的手,想要继续争取表明心迹。
秦青躲开,往后退,被凳子绊倒。
刘宝山不仅不扶,还打算蹲下趁机袭胸占便宜。
丁映红这才将刘宝山一脚踹开。
刘玮丽和刘丽玮两姐妹恰好进来,看到丁映红踹自己父亲这一幕。
双方便打了起来。
“竟然是这样?”
“刘老师看着挺正直的,咋能做这种事呢。”
“就是啊,也太荒唐了吧……”
“你别瞎说,我就是想要把秦师傅扶起来。”
刘宝山笨拙的解释,有百口莫辩的委屈,但眼神的慌乱没能逃过唐根生的眼睛。
“媒婆造谣,刘老师耍流氓,这事儿不能算了。”
唐根生拍板定性:“嫂子,你去打个电话,把派出所高队长喊过来,这事儿还是交给警察处理为好。”
“魏嫂子,你觉得呢?”
距离院门口最近的,是魏家嫂子。
“一大爷已经去喊人了。”
魏家嫂子说道。
唐根生这才了然。
难怪院子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没瞧见一大爷那瑛宁呢。
敢情他已经去喊人了。
只是不知道他喊的是不是派出所同志,喊完了人是回来继续处理,还是去了蓑衣胡同。
刘宝山听到‘报警’第一反应是想要撤走。
但屋里噼里啪啦的动静又传来。
给了刘宝山莫大的信心。
嘴皮子嗫喏了两下,便闭嘴等待,不再言语。
屋里搜查的两人搜查完了厨房一无所获后,又去到了里间屋。
翻箱倒柜不说。
那个小组长甚至一脚踩上了拔步床,脏兮兮的鞋底烙印在灰格子床单上。
虽然这会儿床上没有席梦思床垫,床单也不是崭新干净的。
可这么肆意的糟蹋,这种行为,是对唐根生身份和地位的侮辱。
唐根生眼睛眯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