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恐惧,源自曾经的渴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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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针结束,线尾被剪断。

申志寿才缓缓直起腰,随手把带血的器械丢进盘里,发出一声脆响:“行了。母子平安。”

疲惫被瞬间收敛,那锐利的目光扫过满脸汗水的林以凡,头发有些凌乱的张若薇,最终定格在林以凡脸上:

“你们就是新来的林以凡和张若薇?”

眼神像在打量两块刚送来的、还不知道斤两的新肉排。

林以凡挺直腰板:“是。”

申志寿点点头,眼神锐利依旧,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晚吃白菜:“记住了,我这不养闲人!不是医生,该干嘛干嘛去!”

林以凡下意识地回嘴:“谁说我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吗?”

林以凡还想争辩,对方一抬白大褂衣摆,消失离去。

扭头一看,张若薇眼睛里都冒小火花了,更别说那个书呆子小凡凡,简直像看到神!

就那么傻兮兮跟在人家屁股后面!

他是不是忘了,离自己不能超过十米!

接下来,问题越发严重!

在Y市分院这口风急火燎的“大锅”里,张若薇和小凡凡这“两把刷子”竟然意外地找到了位置。

张若薇凭借脑外科的背景和敢打敢冲的劲头,很快成了申志寿手下处理外伤清创、小型缝合的“快刀手”。

虽然手法偶尔糙的能气死强迫症,但胜在胆大、麻利、脸皮厚(能扛住老头的毒舌)。

申志寿看她,大概就像看一块质地尚可但需锤炼的生铁——能锤!

小凡凡则凭着扎实的理论功底(尤其不用睡觉这点),化身成了分院的“24小时移动百科全书+急诊预检分诊员”。

飘在急诊室门口,他能根据病人主诉和体征,结合数据库般的记忆,迅速告诉张若薇,给出最可能的诊断和建议检查方向。

唯独林以凡。

他像一颗塞不进这口“大锅”里的螺蛳钉,又硬又多余。

申老头最初还丢给他些搬搬抬抬、维持秩序的活儿。

可他骨子里那股子混不吝和对着针头剪刀血压计的茫然,让他做“力工”都透着股“大爷是来监工的”气场。

被老头逮住几次偷偷去翻看厨房(病人食堂)菜谱后,他就彻底坐稳了“老头儿重点盯防VIP闲人”的宝座。

憋屈!

憋的林以凡浑身毛孔都炸毛了。

这晚,又是他值夜班。

分院的夜班,像锅底凝固的冷油,只有稀稀拉拉的急诊偶尔溅起几点油星。

张若薇被叫去处理一个疑似破伤风的老农,小凡凡则飘在抢救室外面,看申老头“作妖”起死回生。

整个门诊大厅,就剩林以凡和前台一个哈欠连天的护士兰姨,还有他自己那壶偷偷灌了八两二锅头的盐水瓶。

“妈的…庸脂俗粉不理我,蓝色魂蛋不爱我,连那老梆子都不睁眼瞧我……”

林以凡抱着他那“盐水瓶”,眼神迷离地盯着大厅那盏接触不良、滋滋乱闪的白炽灯,像在质问老天爷这锅人生火候怎如此寡淡。

“闲人?老子刀在手的时候,谁敢说老子闲?”

他打个浓重酒气的嗝,指尖无意识地虚握,仿佛手里还握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利刃。

那时,血是勋章,是力量感的来源,是滚烫生命喷薄而出的信号,他只会嫌不够多,不够猛,刀口舔血,心中无澜!

可现在呢?

几天前那个产妇身下的血泊,他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昨天一个小孩摔破膝盖的血,他看着那抹红,后背竟然沁出一层冷汗!

鲜血在他眼中,褪去了凶悍张扬的红,染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恐惧。

那不是害怕,而是对一种彻底失控的、无序消逝的无力感的恐惧。

他能精准地割断一只活鸡的气管血管,却无法理解眼前这汩汩涌出的生命之泉如何堵住、如何挽救、如何止息。

这感觉……像他引以为傲的刀刃,突然变成了钝口的柴火棍!

“小林医生!醒醒!”

兰姨焦急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他酒气熏天的迷障。

“干啥?”

林以凡眼神发飘,舌头有点大。

“有…有个病人!”

兰姨指着门口。

一个脸色煞白、打着赤膊的汉子被人搀着冲进来,右手小臂上一道狰狞的豁口正汩汩冒血,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镰刀割…割地瓜藤,滑…滑手了…砍自个儿上了!”搀着他的人声音发颤。

急诊室?抢救室?

兰姨脑子嗡的一声:“申主任在抢救室那个心梗的,张医生在处理另一个!现在就小林医生…你不是急诊科副教授…”

她求助的目光猛地投向林以凡——这个门诊大厅唯一算得上“男人”的存在。

林以凡脑子里嗡的一声,酒醒了大半!

他看着那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暗红色的血像拧不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湿痕。

那红色,和他当年抹在刀锋上温热的、带着力量感的红截然不同。

眼前这红,是混乱,是脆弱,是生命不可挽回地流逝!

像看到自己精心炖了一天的佛跳墙突然打翻在地!

“操!别……别看我啊!”

林以凡下意识后退一步,脸刷的白了,比失血的汉子还像死人。

酒精麻痹的脑子里只剩下“血要流干了!”“这盘子碎了!”“救不了了!”这种绝望的碎碎念。

他想起那个产妇身下的血泊,想起老头缝完最后一针时擦汗的破布……

“小林医生!您是副教授……你不会缝合?那消毒清创…你会吗?申主任说紧急情况下……”

兰姨的呼喊带着哭腔,像热油溅到了他的神经。

“缝…缝合?清……清创?”

林以凡的舌头像是被热油烫开:“开…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指——那双曾经能让最活蹦乱跳的鱼瞬间息声的手,此刻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老叶子!

恐惧!纯粹、赤裸、不讲道理的恐惧,像冰水浇透了他。

他杀人时的杀伐果决哪去了?!

连针都拿不稳?!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穿墙”而来,小凡凡急吼吼的声音在他意识里炸响:“林以凡!愣着干嘛!动手啊!”

“动…动个锤子!”

林以凡在意识里吼道:“老子手抖!你看不到吗?这血…这血……像坏掉的猪下水,止不住!”

“猪下水你大爷!那是桡动脉分支!血看着多,没伤到主干!快!先压迫止血!就用手压!或者拿块布死死摁住出血点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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