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拿不起针的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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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凡的声音又快又急,强行灌入林以凡发懵的脑袋。

“听着!消毒!有碘伏拿碘伏!直接往伤口周围泼!像泼热油滋锅一样!动作快!然后,找无菌手套,找缝线针!申老头办公室抽屉!我去看!快动手啊!”

血!

还在流!

那汉子呻吟着,冷汗浸透了裤腰。

林以凡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翻卷的伤口。

小凡凡的话像混乱中的一根线头,在他脑浆一样的思绪里勉强揪住了。

压迫?泼油?像泼热油滋锅?

身体里那股被酒精和恐惧压抑下去的凶悍本能,似乎被这句“像泼热油滋锅”点燃了一星火苗!

他妈的!老子锅都要烧穿了,还怕这点油星子?!

“布!干净的布!”

林以凡猛地嘶吼一声,像给自己壮胆。

他双眼赤红,如同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一把撕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工装衬衫,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手臂伤口上方狠狠勒紧!

动作粗鲁的像用麻绳捆个待宰的生猪!

“压着!”

他命令那个搀扶的人。

然后他一把抄起兰姨刚抖开的一瓶碘伏,“呲啦”一声拧开盖子。

那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瞬间弥漫。

林以凡眼神疯狂,手依然在抖,但他不再看那血,只死死盯着那道豁口。

“滋——!”

他学着炒菜师傅最后淋热油的架势,毫不吝啬地把一整瓶棕黄色的碘伏,对着那血腥外翻的伤口和周围皮肤,像是破瓢泼水一样,兜头淋了下去!

“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汉子惨叫一声,差点厥过去。

碘伏流了他一身,也流了一地,像打翻了一锅浑浊的酱油。

“针!线!手套!”

林以凡的声音嘶哑地变了调。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小凡凡在脑中疯狂输出的指令,像一个被程序驱动的人偶。

兰姨手忙脚乱地从申老头抽屉翻出缝合包,扔在旁边的处置台上。

林以凡哆嗦着戴上手套,抖得太厉害,戴了足足两分钟!

他抓起缝合包里的弯针和缝线。

那闪着寒光的缝针,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救命的工具,而是……杀人的凶器!

他手指剧烈颤抖,对准皮肉边缘,针尖却怎么也扎不下去!

那微微涌出的血珠,像嘲弄的眼睛,看着他这个连针都拿不稳的“前杀手”。

恐惧彻底压垮了他。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风一样卷了过来,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股冰冷的戾气。

申志寿!

他刚刚处理完那边的心梗病人,满身疲惫。

一眼扫过现场:洒了半地的碘伏、被粗布带子勒的快窒息的病人、还有拿着针像得了帕金森的林以凡!

老头脸上的橘皮纹,瞬间深刻得能夹死蚊子。

“滚开!”

两个字,冰冷得如同刚从冰柜里刨出来的冻肉。

对方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摇摇欲坠的林以凡。

他看都没看碘伏流成河的现场,迅速重新定位压迫点,用更有效的止血带手法处理。

同时,一把抓过林以凡手里那根缝针。

“副教授?可笑!针都捏不稳,还学人拿手术刀?”

申老头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肉:“真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宰鸡呢?”

他不再废话,眼神专注,戴上新的手套,拿起消毒敷料重新仔细清理创面,然后拿起新的针线。

那缝合的手,稳定如山岳!

针尖在皮肉间灵巧穿梭,快、准、稳!

刚才让林以凡恐惧颤抖的血,在他手下仿佛听话的酱汁,被精准地“锁”在了切开的“皮壳”之内。

林以凡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酒全醒了。

他看着申老头那双稳定的手,再看看自己那还在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指,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滩混合着暗红血液和棕黄碘伏的污渍上。

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哈…看人流血…老子竟然……”

他抬起那沾染了点碘伏痕迹的手,眼神里却是一片苍凉的迷茫和劫后余生般的自嘲。

“当年…这手上沾的比这红多了……怎么没见哆嗦过呢?申老头…说得对…这地方…真他妈不是宰鸡的地方……”

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回荡,带着酒意褪去的干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笑着笑着,那声音里忽然带上了一点呜咽般的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喉管。

刚才那止不住的血,变成了他心里一块烧焦的疤。

恐惧还在,但绝不是——害怕!

一种名为“对生命消逝的无力感”的东西,像锅底厚厚的,刮不掉的油垢,死死糊在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杀手心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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