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女的日记(1 / 1)
11月16日,天气晴。
那天的阳光和往常不一样,金灿灿的,把二爸修补马具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蹲在门槛边数蚂蚁,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像牦牛在低吼。
江临哥哥和漂亮姐姐来了,我很开心,因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嫌弃我家,还会请我吃饭,里面有我爱吃的鸡腿。
倒是二爸的背驼得更厉害了,声音粗得像砂纸:
“女娃子,会写字就够了.......”
我盯着墙上的奖状,已经被烟熏的黑黄。阿妈走之前,总摸着我的头说“要念书”,可大爸摔下山后,二爸进山采松茸的次数越来越少,家里的酥油茶也越来越稀。
直到江临哥哥在火塘边掏出一沓钱和一张纸。二爸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眼睛盯着那五百块,像盯着雪山上的松茸。
“只要你让慧文读完书,这些都不是问题。”江临哥哥的声音很轻,却比经幡上的风马旗还让人安心。
二爸的手抖得厉害,将红手印歪歪扭扭按在纸上。
听江临哥哥说,有了这张纸,我就可以上学了,我真的很开心,我喜欢上学。
江临哥哥还偷偷给了我张纸条,上面是他的电话号码。说要是二爸不让我上学,就给他打电话。
我将这份纸条藏在怀里,每个数字都被我用炭笔描了十遍。
那天晚上,我躺在藏毯上,把纸条贴在胸口,数着窗外的星星,突然发现原来黑暗里真的会有光。
分别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扑进江临哥哥怀里。他身上有股奇怪味道,可能这就是城市的味道。
我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怕一松手,这梦就碎了。
“我记住号码了!”我大声喊着,看着他的车拐过山头。
风掠过经幡,辫梢的银铃叮叮当当,恍惚间,我好像听见阿妈在说:“我们慧文,以后可要去很远的地方。”
......
回到大理,海拔降低,大多数人终于松了口气。
像是胡君,这些日子都是靠着吸氧过来的,就连江临也免不了后脑勺痛。
到了剧组,张纪忠告诉他,金庸回信了。
看着烫金的“查良镛”落款,张大胡子都不免有些紧张,虽说江临说得头头是道,可万一人家作者不是这么想的呢。
就跟语文考试中的阅读理解题一样。
作者来了,都不一定得满分。
撕开牛皮纸,半截宣纸在其中,里面仅有九个大字。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江临和张纪忠相互对视,心里共同浮现出一个想法。
“这事妥了!”
这句来自《礼记·大学》,意思是能够一天新,就要天天除旧更新,不间断地保持更新。
鼓励人们要不断反思自己,摒弃旧的观念和行为,追求进步。
金庸这意思就是要告诉他们,不必拘泥于他的原著,他是鼓励创新的。
正说着话,张纪忠的助理小李,举着信封匆匆跑过来。
“查老先生,来信了!”小李气喘吁吁。
张纪忠眉头一皱,胡子都跟着抖了抖:“不刚收到,怎么又来?”他伸手去接,却见小李将信封往旁一躲。
“这封是给江临的!”
江临愣神的功夫,信封已经落在掌心。
江临小友收”字迹苍劲,牛皮纸里鼓鼓囊囊,比张纪忠那封薄信笺重了好几倍。
“还愣着干嘛!快打开!”张纪忠大手拍在木桌上,震得烟灰缸的烟屑乱飞。
江临指尖划过信封封口,忽然犹豫:“金庸先生给我的,你看合适吗?”
“切!”
张纪忠扭头,喉结在络腮胡里动了动,“谁稀罕!估计就是老头子写的闲篇儿!”
他抓起剧本假意翻看,可眼神却一直在江临方向偷瞄。
江临拆开信封,里面是工整的小楷字迹:“江临小友台鉴:展信佳。
信接下的内容,主要是金庸对江临提到的人生八苦中“求不得”概念的认同,对他如此了解《天龙八部》的赞赏。
同时,说到王语嫣回到慕容复身边的情节,给了他启发。
他已经考虑更换新修版的结局,还说要把灵感启发,写进世纪新修版的序里。
江临挠头,这本就是金庸原本要写的结局,可没料到,金庸这时候还没想好,反成了他的启发。
看来老爷子也是不到deadline,不写稿。
可江临有点郁闷,被读者知道王语嫣和段誉拆散的新结局,是他提供的灵感,不得给他寄刀片?
看完信,里面并没有什么私密内容,江临将信递给大胡子。
大胡子脸色由阴转晴,看罢后,语气里带着点酸味。
“查老爷子,对你可真是看重。”
.....
收到信后,张纪忠彻底放开手脚,还特意组织编剧带着江临,大谈剧本改动大会。
他一会儿觉得段誉太优柔寡断,一会儿又觉得鸠摩智太傻气。
这回换成江临开始拦着张纪忠了,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在众位编辑和江临的建议下,对剧里明显不合理之处,进行微调。
但也没改动太多,继续改下去,这戏怕是拍不完了。
总体来说,这一版的《天龙八部》已经比前世版本好上一些。
而且在慕容复上,江临承认自己演技肯定要比修青差一些,但人物形象和塑造上远超前世版本。
.....
深秋已经有些冷意,剧组帐篷外堆着工作人员的厚外套,可镜头里的演员们还穿着夏天的戏服。
刘一菲裹着羽绒服候场,临开拍才把外套脱掉,丝绸戏服贴在身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拍完就要重返燕京的十渡,再补拍些剧情后,就算是杀青了。
这场戏是慕容复带着家臣和王语嫣返回燕子坞,需要他们四人都要骑马。
张纪忠拿着喇叭反复叮嘱:“茜茜,咱们保险起见用替身吧?”
刘一菲摇头,把缰绳攥得紧紧的:“不用,之前都自己骑过来了。”
“那你小心一点,到槐树那给了侧脸的特写,就往回骑。”
放心吧,主任。”刘一菲她说着就跨上枣红马,马上的刘一菲颇为风姿飒爽,让江临想起她演的花木兰。
江临骑着黑马跟在旁边,总觉得枣红马状态不对。
那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嘴里直喷白气。它耳朵一直往后别着,缰绳被拽紧时还打了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