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旧秩序崩塌,新秩序升起!(1 / 1)
周世安走出晋兴银行那灯火通明、秩序井然的大厅,冬日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胸中那股滚烫的热流。
屈辱感?早已被入股、常务董事、新银行主人之一,这些充满希望的字眼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押对了宝的、隐秘的兴奋。他没有立刻回永泰恒,而是脚步一转,径直走向了相熟的德昌隆钱庄。
德昌隆的东家老宋,是周世安几十年的老友,也是昨夜密会上少数几个和他一样感到绝望又犹豫不决的小钱庄主之一。当周世安将晋兴银行的入股方案和盘托出,尤其强调了独立运营主体、保留商号印记、按股分红、核心职位等关键点时,老宋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起来!
“老周!此言当真?那苏行长真有如此胸襟气度?不是吞并?”老宋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千真万确!字字句句,亲耳所闻!”
周世安斩钉截铁,“宋老哥,你我相交多年,我岂会骗你?与其坐等被碾碎,不如趁早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这是活路,更是通天之路啊!”
“好!好!我信你!”老宋一拍大腿,“我德昌隆虽小,但也有些老客户和熟手伙计!我这就去准备账册!老周,劳烦你替我在苏行长面前美言几句?”
周世安的成功投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在小范围、尤其是那些实力不济、前景黯淡的中小钱庄和票号间疯狂传播。
德昌隆钱庄的老宋几乎是紧随周世安之后,第二天就备齐了厚礼,带着最核心的账房掌柜,恭恭敬敬地递上了拜帖,求见苏婉贞。
姿态之谦卑,与之前裕源昌密会时的愁云惨雾判若两人。
苏婉贞展现了同样的雍容与务实,虽然德昌隆体量远小于永泰恒,但苏婉贞依旧给与了尊重,提出了类似的“资产作价+商誉评估,入股太原分行”的方案,只是所占股份比例和职位安排自然相应降低。
老宋已是感激涕零,当场就签了意向书。
源丰票号、汇通钱庄,一家又一家原本在倒闭边缘挣扎的中小钱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涌向晋兴银行。
他们不再奢求独立,只求能依附于这棵参天大树之下,保留一丝血脉,分得一杯羹。
晋兴银行太原分行筹备处(临时设立)门前,一时间竟排起了长队!负责接待的晋兴职员忙得脚不沾地,审核账册、评估资产、洽谈条款。
苏婉贞定下了基调:来者不拒,但条件分明。资产清晰、信誉尚可、人员可靠者,欢迎入股;劣迹斑斑、资不抵债者,则只接受资产清算折价收购其网点或吸收部分人员。
晋兴以一种近乎招安纳降的姿态,高效地整合着太原金融界的底层力量,迅速壮大着自身的毛细血管网络。
一些规模比永泰恒略小,但比德昌隆之流大些的钱庄,如福源长、恒利通等,则陷入了更深的焦虑和动摇。
他们既不甘心像永泰恒那样彻底屈身入股,又恐惧于被晋兴和那些已经投靠的小钱庄们联合挤压致死。
他们开始频繁接触周世安和老宋,打探入股后的真实待遇和权力,暗中评估自家产业的价值,犹豫着是否要放下最后的身段。这种犹豫本身,就极大地削弱了他们联合对抗晋兴的可能性。
周世安的“叛变”和中小钱庄的纷纷倒戈,对以裕源昌王秉坤、大德通钱守业为首的大钱庄票号联盟,造成了毁灭性的心理打击和现实的分裂!
裕源昌王秉坤得知周世安不仅投靠,还带起了一股入股风潮后,气得在密室里砸碎了一套心爱的紫砂壶!
“周世安!老匹夫!软骨头!坏我大事!”
他精心策划的“拖耗乱”毒计,尚未全面展开,后院就起了大火!
中小钱庄的倒戈,让晋兴在太原本地的业务网络瞬间铺开,客户资源被大量分流,他试图耗晋兴钱粮、制造麻烦的计划难度陡增!
更让他心惊的是,晋兴这种怀柔入股的策略,极具欺骗性和诱惑力,正在瓦解他原本就脆弱的联盟基础!
大德通钱守业则是面如死灰,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看着柜台上日益稀少的客户,听着伙计们私下议论哪家小钱庄又入股晋兴了的消息,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被抛弃感攫住了他。他召集剩下的几家大票号掌柜商议,会场气氛比裕源昌那次更加压抑绝望。
“王秉坤的乱后方之计,风险太大!万一不成,就是灭顶之灾!如今晋兴势大,又有督军府撑腰,我们不如也学周世安……”一位掌柜怯生生地提议,立刻被钱守业厉声打断。
“住口!我大德通百年金字招牌,岂能委身于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钱守业嘶吼着,但色厉内荏。
他环顾四周,发现响应者寥寥,甚至有人眼神闪烁,显然动了心思。
联盟内部,已然离心离德!
更让钱守业吐血的是,他回到票号,竟发现自己的儿子——刚从北平念书回来的少东家钱明远,正在和几个年轻账房激烈争论。
钱明远:“爹!您醒醒吧!晋兴代表的是未来!是现代化的银行!
我们还守着这老旧的票号模式,死路一条!
周世安是聪明人!他那入股,看似低头,实则保留了核心利益和上升空间!
我们大德通,为什么不能放下身段去谈?以我们的资产和声誉,难道换不来比永泰恒更好的条件?”
老账房:“少东家!祖宗基业,岂能拱手让人!这是背叛!”
钱明远:“背叛?是祖宗基业重要,还是让跟着我们几十年的伙计掌柜们有饭吃重要?
是那虚无缥缈的面子重要,还是让大德通这块招牌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重要?
爹!顽固守旧,才是对祖宗基业最大的背叛!”
父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代表了大钱庄内部新旧观念的剧烈碰撞和不可调和的分裂。
三井洋行的小野次郎接到晋兴以入股方式快速整合太原中小钱庄的消息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八嘎!好厉害的怀柔手段!不费一兵一卒,就瓦解了可能的抵抗联盟,还壮大了自身羽翼!
这个苏婉贞和林家,手段比我们想象的更老辣!
他们不是在经营银行,是在构建一个以金融为核心的独立王国!”
他立刻加派了人手,一方面严密监控晋兴太原分行的人员整合和业务扩张,另一方面,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晋东南,“长治才是心脏!必须尽快搞清楚长治的虚实,找到他们的弱点!王秉坤那个蠢货派去的人,靠不住!加派我们自己的精干人员,潜入长治!重点探查林家村、工业区、保安团!”
东方汇理的杜邦摇晃着红酒杯,听着助手的汇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整合、入股、独立运营主体,我的上帝!”他感叹道,“这位苏女士,简直是一位金融艺术家!她不仅懂得用实力碾压,更懂得用利益分化瓦解,用希望来招降纳叛!
她将西方的银行并购理念,巧妙地融入了东方的人情世故和面子哲学中!
高明!太原的旧金融秩序,正在被她用这种温柔的手术刀肢解、重构!
王秉坤之流,已经不足为惧了。
真正可怕的,是晋兴这种可怕的消化吸收能力和对人性精准的把握!”
杜邦意识到,纯粹的商业竞争手段,在晋兴这种政商一体、刚柔并济的巨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婉贞站在行长办公室(临时)的窗前,望着楼下络绎不绝前来洽谈入股的各家钱庄代表,以及远处裕源昌、大德通那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她的脸上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沉静。
“娘!”林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小小的身影走到窗边,与苏婉贞并肩而立,同样望着窗外。
“砚儿,周世安这步棋,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苏婉贞轻声道。
“意料之中。”林砚的声音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旧秩序崩塌在即,聪明人自然懂得趋利避害。周世安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大德通内部的分裂,裕源昌王秉坤的狂怒,都在预料之内。”
“王秉坤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苏婉贞微微蹙眉,“晋东南那边……”
“母亲放心。”林砚清澈的目光投向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长治林家村,“大虎叔他们,早有准备。宵小之辈的伎俩,翻不起大浪。倒是太原这边,整合速度要加快。所有人员必需培训上岗。”
“嗯。”苏婉贞点头,“入股事宜,我会让专人负责,尽快消化吸收可用之力。太原分行,要成为我们在三晋北部的坚固堡垒和指挥中枢。至于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大鱼……”
她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等我们消化完小鱼,根基更稳,枪更利时,他们要么低头,要么就被时代的浪潮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