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塘重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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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地灌入沈青禾的口鼻,带着河底淤泥浓烈的腥腐气,直冲脑门。

粗糙的麻袋包裹着她脆弱的皮肉,沉重的石块绑在腰间,让她心生绝望。

水面上,光影晃动扭曲,几张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庞,牢牢的烙印在沈青禾的脑海。

“沈青禾!你个不下蛋的瘟鸡,克夫的扫把星!偷汉子偷到老娘眼皮子底下了?沉塘!必须沉塘!给老周家洗刷耻辱!”

恶婆婆王翠花尖利刻薄的咒骂,穿透水层,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

“建军哥,别难过,为这种水性杨花的贱货不值得!刘主任的女儿知书达理,还在城里等你呢……”

小姑子周红梅假惺惺的“安慰”,掩盖不住语气里恶毒的幸灾乐祸。

“青禾……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我对你太失望了。”

丈夫周建军那伪善的、带着“沉痛”叹息的声音,成了压垮沈青禾最后一丝幻想的巨石。

不是的!她没有偷人!是周建军!是这个她掏心掏肺伺候了三年的丈夫!

为了那个唾手可得的回城名额,为了攀上公社刘主任的高枝,亲手设下这毒计!污蔑她与人通奸!就连她肚子里刚满三个月的、他周建军的亲生骨肉,也成了他们口中“野种”的佐证,成了必须除掉的累赘!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业火,在她四肢百骸疯狂燃烧!比河水的刺骨更冷,比窒息的绝望更深!

周建军!王翠花!周红梅!你们吸干我的血,啃尽我的肉,连我腹中骨肉都不放过!

我沈青禾在此立誓——若有来世,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唔——咳咳咳!”

沈青禾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

待她呼吸稍微顺畅了些,这才仔细观察周围,墙上是糊着泛黄旧报纸;一根歪歪扭扭、布满虫蛀痕迹的房梁,还挂着蛛网;窗框也是破旧不堪,风一吹就嘎吱作响。

她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发现身下,是硬得硌骨头的土炕,铺着一张洗得发白、边缘毛糙、打了好几个深色补丁的粗布床单。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劣质烟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馊味。

这是……周家?她嫁过来时住的那间,紧挨着猪圈的破西屋?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布满薄茧、指节略显粗糙,但皮肤还算紧致、骨肉匀停的手。

不是后来被无尽劳作、寒冬腊月浆洗衣物、劈柴担水磋磨得骨节粗大变形、布满冻疮裂口和老茧,如同枯树皮般的手!

她颤抖着手捂着嘴巴,一脸的惊愕,她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缓缓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坦,瘦削,肋骨根根分明。

两个月……孩子还在!那个在她沉塘前一刻,被一碗掺了红花的“安胎药”生生打掉的孩子,还在!

她发现自己重生了,这巨大悲喜冲击着她,让她顿感浑身都来了力量,既惊喜又亢奋。

“砰!”

破旧、门板歪斜的木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撞在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王翠花那张刻薄的脸探了进来,枯黄的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三角眼里射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像打量一块肮脏的抹布:

“嚎什么丧?挺尸挺到现在?太阳都晒腚了还不滚起来烧火做饭?等着老娘把饭喂到你腚眼里?养只不下蛋的老母鸡都比你有用!白瞎我家一天三顿的粮食!”

这一刻她终于确信无疑,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1978年的秋天!回到了她刚嫁给周建军三个月,刚被诊出怀孕两个月的时候!

前世,她懦弱!愚蠢!以为伏低做小、掏心掏肺就能换来家庭和睦!

她像一头蒙眼的驴,拉着周家这架破车,在泥泞里挣扎。

寒冬腊月给冷水洗衣服,十指冻得流脓溃烂,只为换几个鸡蛋给周建军“补脑子”考回城。

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省下口粮给王翠花“补身子”。

周红梅的新衣裳,永远是用她熬夜缝补换来的布票做的!

结果呢?

她付出的一切,换来的就是周建军的背叛,是王翠花和周红梅的构陷,是怀着孩子被他们污蔑偷人,是被麻袋套头、石块缠身,沉入冰冷的河底,尸骨无存!

“做饭?”沈青禾猛地坐直身体,赤红的双眼如同滴血,死死钉在王翠花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从地狱爬回来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做你妈的饭!”

王翠花被沈青禾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咒骂惊得一愣,三角眼瞪得溜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疯了,要造反啊?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吃错药了?”

“骂你?”沈青禾掀开那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霉味的破被子,赤着脚,一步,一步,重重踩在冰冷坑洼的泥地上,朝着王翠花逼近。

她本就瘦得惊人,宽大的旧褂子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但那脊背挺得笔直,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和同归于尽的疯劲儿,让王翠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王翠花,我不仅要骂你,我还想现在就撕烂你这张只会喷粪的臭嘴!”

沈青禾的声音不高,字字泣泪,“你们周家,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你们之前怎么欺负我沈青禾的,我要你们百倍!千倍百倍的偿还!”

“我沈青禾受过的罪,吃过的苦,我都给你们记着呢……

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那眼神,不再是前世怯懦的躲闪,而是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剜进王翠花的肉里、骨子里!

王翠花被她眼中那恨意和决绝惊得心底寒气直冒,头皮发麻。

这小贱人……怎么一夜之间像换了个人?还胡言乱语的,她吓得忙大喊着跑出去找周建军,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建军!建军快来看啊!你媳妇疯了!被脏东西上身了!她要杀人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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