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披战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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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夫人不明所以,连忙点头:“世民正是犬子。”

“嗯,”陆长生慢条斯理地展开手中的战袍,露出里面同样质地不凡的另一件。

“前几日寡人在宫中与太后闲聊,太后她老人家听闻,你家二郎新近完婚,娶的是那位早年丧父、命途多舛的长孙氏姑娘?”

他抬眼看向窦夫人,眼神带着一丝伪装的怜悯。

“太后说,可怜见的,新婚燕尔,便卷入这等兵戈之事,想必此刻心中惶恐不安,日夜难眠。”

窦夫人想到儿媳,眼中也不由得泛起泪光。

“太后她老人家心善,吃斋念佛,最是见不得年轻媳妇受这等煎熬。”

陆长生将两件战袍都递向窦夫人。

“故而特地命宫中巧匠,选用上等料子,赶制了两身御寒的战袍。

虽说如今两军对垒,兵戈相向,但太后这份怜惜晚辈的仁爱之心,却是始终未变。

她还特地御笔亲题了一首诗在战袍内里。”

窦夫人诚惶诚恐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两件沉甸甸、触手丝滑冰凉的战袍。

入手便知不凡,表面是光鲜亮丽的蜀锦,纹理细密,光泽柔和,一看便是价值千金的贡品。

她依言翻开其中一件战袍的里衬,果然看到一行行娟秀却带着皇家威仪的墨迹: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窦夫人出身世家,自然识文断字。

她轻声念着,初时只觉诗中描绘了一个出身贫寒、勤劳朴素的女子形象,联想到自己那同样命苦、早早丧父的儿媳长孙氏,心中顿时涌起无限酸楚和怜惜。

太后以此诗题于战袍赠予新妇,在她看来,分明是太后在体恤儿媳的不易,展示皇家对李家新妇的关怀。

再想到自己远在天边的丈夫和儿子,又思及自身沦为阶下囚的处境,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

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光洁的锦缎上。

她哽咽着再次跪地:“妾身…妾身代儿媳谢太后天恩!感念太后恩德,永世不忘!”

“不对…”一旁的李秀宁,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听着陆长生的话,看着母亲感动的泪水,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赦免?传话?让位?送锦袍?还特意强调是给新婚的二嫂,由太后御笔题诗?

这一切看似宽厚仁慈,甚至带着皇家对臣下的体恤,但串联起来,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刻意和…手段。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精心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她感觉有什么极其关键、极其危险的东西就藏在表面之下,自己似乎就要抓住了,却又差那么一点灵光!

不好!这小娘皮直觉真敏锐!

一直用眼角余光暗中观察李秀宁反应的陆长生,此时心头猛地一紧。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警铃大作,不能让这丫头继续深想下去了!

“对了,”陆长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轻松地开口,瞬间打断了李秀宁的思绪。

“从今日起,李家这位英姿飒爽的小姐,”他目光转向李秀宁,带着一丝戏谑。

“就跟着朕回后宫吧。堂堂国公之女,总是呆在这阴暗潮湿的天牢里,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李秀宁的思路被打断,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长生话中的含义。

俏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蜜桃。

她猛地抓住面前的木栅栏,用力摇晃着,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又急又羞:

“你说什么?!让我跟你进宫?!我…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进了你的后宫,还能有什么名声可言?!

我不去!我宁可死在这天牢里,也绝不踏进你那宫门半步!”

她杏眼圆睁,红着脸盯着陆长生,那份属于将门女的烈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陆长生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反而觉得有趣,轻笑一声:

“李小姐,你想哪儿去了?”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调侃。

“把你接进宫里,是为了保护你。如今正是谈判的关键时期,你孤身一人留在这天牢之中…”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的暗示。

“某些‘有心之人’,只需一杯毒酒,就能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还能把脏水泼到寡人头上。

你还在这美呢?以为寡人稀罕你?”

他顿了顿,看着李秀宁因惊愕而微张的嘴,继续说道:

“进宫之后,你若觉得住在后宫不妥,寡人也可以安排你到太后宫中去住。

太后她老人家慈祥仁厚,吃斋念佛,必不会亏待于你。如何?这总不算辱没了你李大小姐的清誉吧?”

李秀宁被陆长生这番连消带打、半真半假的话堵得一时语塞。

她心中疑虑重重,本能地抗拒,却又无法完全反驳对方“保护”的说法。

她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母亲窦夫人。

窦夫人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一方面是刚刚获得生机、对陆长生充满感激的庆幸;

另一方面,是回忆起陆长生翻脸无情、瞬间就要拉人砍头的狠辣手段而产生的深深恐惧;

还有一丝,是对太后那份“仁慈”赠袍的感念。

几种情绪交织下,她对陆长生是又怕又畏,丝毫生不出反抗之感,此时竟觉得陆长生此刻的提议,反而是对女儿的一种“保护”。

至少,比留在危机四伏的天牢要强。

“秀儿…”窦夫人看着女儿,眼中含着泪,声音带着恳求。

“你就…就听陛下的吩咐吧。先跟着陛下回宫,暂且安顿下来。为娘一定…一定拼尽全力,说动你父亲。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娘也一定会把你平安地…赎回来!”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母亲的担忧和决心。

“母亲…”李秀宁看着母亲眼中真切的担忧和泪光,心头一软。她明白母亲的恐惧和无奈。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肮脏破旧的囚衣,那份属于国公千金的骄傲被现实狠狠踩在脚下。

一股无力感和对母亲的不忍涌上心头。她紧抿着唇,最终,带着万般不甘和一丝迷茫,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挺拔的身姿也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妥协。

陆长生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他轻轻拍了拍手,仿佛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既然如此,”他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窦夫人,你既已应下寡人的三个要求,启程回返的具体事宜,赵高稍后会与你详细交代。

寡人今日乏了,先行回宫。”他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对旁边两个小太监吩咐道:

“小桂子,小玄子,稍后护送李小姐入宫。记住,要隐秘,切莫声张。”

“喏!”两个小太监躬身领命。

窦夫人看着陆长生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出生天的狂喜,又有对女儿的不舍,更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最终,她再次对着那背影,深深地、恭敬地拜了下去,素色衣服挤出一个蜜桃般的弧度,声音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谢陛下…不杀之恩!妾身…铭记于心!”

陆长生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天牢出口的阴影处。

背对着身后跪拜的窦夫人和神情复杂的李秀宁,轻轻的笑了笑,心中无声地划过一句:

铭记于心嘛…希望十日之后,你还能这样想,窦夫人……

陆长生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黑色的长袍袍角在天牢阴冷的风中轻轻一荡,身影便彻底融入了天牢甬道深沉的黑暗之中。

留下牢房里心思各异、命运未卜的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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