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远房亲戚(1 / 1)
林一凡手中的玉佩在夜幕中发出点点微光。
他的心中不禁一动,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林一凡自嘲地摇摇头,却又忍不住回想起上次在医院时,窗外那株诡异的悬浮橘树……
林一凡指间的伤口突然刺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伤口仍在流血,血珠滴落在橘树根部的泥土里。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泥土下的根须微微蠕动,但定睛一看又毫无异状。
“一定是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他喃喃自语,却还是下意识地远离了那棵橘树。夜风吹过,枯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疑神疑鬼。
“这是……哪里?”
无人回答。
只有风吹过荒野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匕首刺穿的伤口微微渗着血,泛着暗红的光泽,夜风掠过,带来一阵阵的尖锐刺痛。
风声呜咽,他朝着远处茅屋的方向走去。
牛仔裤上沾满泥渍,运动鞋早已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月光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影拉长,斜斜地投在灌木丛中。
一刻钟后,一座茅屋出现在视野里。晾衣竿上挂着几件粗布衣衫,在晚风中轻轻摆动。林一凡躲在草垛后观察许久,确认无人后取下那件灰褐色的交领短衫和麻布长裤。
粗布摩擦皮肤的触感让他皱眉,腰间的系带打了三次才系好。正当他弯腰穿草鞋时,屋内突然传来器物的碰撞声。
林一凡屏住呼吸,贴着土墙挪到窗边。纸窗破了个小洞,透过缝隙,他看到一位身着深蓝长袍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案前。那人头戴黑纱幞头,面前摆着龟甲和蓍草——是占卜的器具。
那人手中的罗盘在月光下震颤,磁针忽指窗外橘树。盘面浮现暗金铭文。罗盘“咔”地裂开,天空中北斗二星骤亮,在橘树上投下朦胧双影。
“太卜令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星象可有变化?”
林一凡心头一跳。是柳依依!她穿着淡青色的襦裙,发间依然是那支熟悉的玉簪,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
宫明远——那位太卜令叹了口气,用手指向案头一册摊开的竹简:“小姐请看,《淮南子·墬形训》载:'月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这是什么意思?”柳依依不解地问。
宫明远道:“这句话是说,当月光照射时没有影子,呼喊也没有回声的地方,便是天地的中心。北斗第二星摇光忽明忽暗,正应了您宫中那株橘树的异象。”
他蘸着金色汁液在龟甲上画出一道弧线:“您说的那位异人,怕是循着天地气脉误入此间的。”
“那日我心口剧痛……”
柳依依的话音未落,林一凡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宫明远猛地转头。
林一凡还来不及躲藏,木门已被推开。月光斜照进来,柳依依逆光站在门槛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一凡……?”
这声轻唤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林一凡看见她嘴唇颤抖,手中的帕子飘落在地。
宫明远警惕地按住腰间佩刀:“阁下何人?”
“我……”林一凡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柳依依突然冲上前,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又硬生生停住,手指紧紧攥住衣襟,像是怕眼前是场幻觉。
“真的是你?”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唇色比纸还白。“这些日你去了哪里……”
林一凡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墨汁的气息。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多夜未眠。
宫明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收起佩刀:“小姐,这位莫非就是那日救你之人……”
柳依依点点头,一滴泪砸在青石板上。林一凡这才发现她光着脚,趾尖沾着泥土,像是匆忙跑出来的。
远处传来狗吠声,月光照在三人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浮尘在其中缓缓游动。
柳依依的目光落在林一凡的手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微微渗血,暗红的血丝沿着掌纹缓缓蔓延,泛着湿润的光泽。
“你受伤了?”她声音微颤,不等他回答便转身回屋,从檀木案几抽屉里取出白布条和药粉。
林一凡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力道却很坚决。
“别动。”
柳依依低垂着眼睫,将药粉轻轻抖落在伤口上。林一凡倒吸一口冷气——药粉灼烧般的刺痛让他肌肉绷紧,但很快,一阵清凉感漫开,缓解了疼痛。
她包扎的动作很熟练,白布条来回缠绕掌心,很快便在腕骨处打了个结。
宫明远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如鹰:“这位公子,还未请教姓名?”
“在下……林一凡。”林一凡喉结滚动,声音略显干涩。他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却仍比宫明远矮了半头,不得不微微仰视对方。
“听闻那日是你将小姐从水中救起?”宫明远宽大的袍袖微微摆动。
“不过是恰巧路过。”林一凡微微躬身,“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怎么会来到宫中?”宫明远的目光在林一凡的鞋履上停留——那双粗布鞋上沾着新鲜的泥渍。
“在下原是……小姐奶娘李嬷嬷的侄子,从并州来投亲的。”林一凡慌乱中朝柳依依使眼色,她却低头抚弄裙带,恍若未觉。
“这话倒奇,李嬷嬷在宫里二十余年,何曾听得有甚并州亲眷?”宫明远眯起眼睛。
林一凡面上微红,支吾道:“这个……原是远房……”
“既是李嬷嬷亲眷,为何小姐竟不相识?”宫明远眉头微皱,目光在林一凡与柳依依之间游移。
林一凡略整衣冠,陪笑道:“原是在下冒昧。只因并州与京城相去甚远,素未谋面,故小姐不识得。”
“哦?”宫明远不紧不慢地捋着胡须,“却不知公子是李嬷嬷哪一房的亲眷?”
室内一时静极,唯闻窗外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柳依依此时方抬眸,淡淡道:“上月嬷嬷确曾提起,说有个远房侄儿要来。”言罢,仍低头抚弄袖口,再无他语。
宫明远目光在二人面上转了一圈,忽笑道:“既如此,倒是我多心了。”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一凡缠着白布的手上,“只是公子这手上的伤……不知是因何而起?”
林一凡下意识将手往袖中一缩,强笑道:“不过是路上不慎被荆棘所伤……”
宫明远正待细问,却见柳依依已款款起身,裙裾轻拂过青砖地面。她略一欠身,道:“天色已晚,不敢再扰大人清修。嬷嬷这会儿该在膳房备膳,容依依引他前去拜见。”
两人辞别宫明远,踏出茅屋,但见月色如洗,照着荒园里丛生的野蒿。柳依依提着裙裾在前引路,林一凡紧随其后,脚下枯枝不时发出“咔嚓”脆响,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
月光穿过疏落的枝桠,将二人的身影投在野草丛中。夜风拂过,半人高的荒草簌簌作响,倒伏间露出几块残损的石碑,上面爬满了暗绿的苔藓。
柳依依忽地驻足,素手轻抬指向远处道:“过了这片废园,便是膳房所在。”
二人转过最后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月光如练,倾泻在御膳房前的青石坪上。一株经年的橘树在风中摇曳,枯枝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为何要撒谎?”柳依依突然转身,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是谁?那日在橘子树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