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意伙伴(1 / 1)
赵德柱撕账本的第三天,我正对着油灯研究县衙的财政档案,陈芝儿突然破窗而入。
“有人来了!”她一把拽起我就往外拖。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县衙大门被撞开的巨响。透过窗缝,我看见十几个提着棍棒的彪形大汉闯进院子,领头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役。
“叶大人不是要查账吗?”横肉衙役怪笑着踹开厢房门,“弟兄们送账本来了!”
我心头一紧——这哪是送账本,分明是要我的命!
陈芝儿拉着我翻过后墙。刚落地,就听见身后房间被砸得稀里哗啦的声音。
“赵德柱这是狗急跳墙了。”我喘着粗气说。
陈芝儿瞪我一眼:“还不是你非要查什么账!”
我们躲进了城隍庙。破败的神像后面有间暗室,据说是以前乞丐们避寒用的。陈芝儿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馒头:“吃吧,刚顺来的。”
我啃着馒头,翻看随身带出的几本关键账册。越看越心惊——河阳县每年税收有五成不知去向,所谓的“剿匪税”更是全部进了赵德柱的腰包。
“得想个办法……”我喃喃自语。
陈芝儿突然凑近,发丝拂过我脸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我心跳漏了半拍,却见她从我肩上捏起一只蜘蛛。
“怕什么,”她撇嘴,“又没毒。”
我干咳两声掩饰尴尬:“陈姑娘,能帮我个忙吗?”
“说。”
“去趟青云观,问问你师姐,赵德柱和镇北王到底什么关系。”
陈芝儿脸色一变:“你怀疑师姐……”
“不是怀疑,是要知己知彼。”我正色道,“赵德柱敢这么嚣张,背后肯定有人。”
陈芝儿犹豫片刻,点点头:“天亮前回来。”
她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我继续研究账册,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年三月的支出都特别大,而且用途含糊不清,只写着“特别供奉”。
“有意思……”我摸着下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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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大摇大摆地回到县衙。院子里一片狼藉,横肉衙役正带人翻找什么。
“找这个吗?”我晃了晃手中的账册。
横肉衙役脸色大变:“你、你怎么……”
“本官现在要查账,”我提高嗓门,“所有书吏带着账本到二堂集合,少一本,按贪腐论处!”
书吏们面面相觑,不敢不从。两个时辰后,二堂堆满了积灰的账册。我让陈芝儿持剑站在门口,自己开始教几个年轻书吏如何做“复式记账”。
“每笔收支都要有来龙去脉,”我在黑板上画着表格,“左边记收入,右边记支出,两边必须平衡……”
书吏们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我。这种记账法在大夏朝闻所未闻,但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其精妙之处。
三天后,一个胆大的老书吏偷偷塞给我一本小册子:“大人……这是老朽私下记的实账。”
对比官方账册和老书吏的私账,真相水落石出——赵德柱不仅贪污税银,还私设牢狱,关押拖欠“剿匪税”的百姓,逼迫他们做苦工。
“大人,还有一事……”老书吏欲言又止,“每年三月,县令都会送十几个姑娘去镇北王府……”
我心头一震:“什么姑娘?”
“都是穷苦人家的闺女,说是去当丫鬟,可、可从来没见人回来过……”
正说着,外面突然喧哗起来。我出门一看,只见一群百姓跪在县衙门口,高举状纸。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一个白发老妪哭喊着,“我孙女被强征入府,至今下落不明!”
我接过状纸一看,上面按着十几个血手印。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诸位请起,”我高声道,“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但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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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德柱的反应比预期还快。当天下午,一队官兵包围了县衙,说是奉府台大人之命“协助查案”。
“叶县丞,”领头的军官皮笑肉不笑,“府台大人说了,您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让卑职来'指点'一二。”
我冷笑:“指点什么?如何贪赃枉法吗?”
军官脸色一沉:“叶大人慎言!府台大人与镇北王是姻亲……”
“哦?”我挑眉,“那正好,本官正要查镇北王强抢民女之事。”
军官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刚。
当晚,县衙外多了十几个“巡逻”的官兵。我和陈芝儿被变相软禁了。
“现在怎么办?”陈芝儿急得在屋里转圈,“师姐说赵德柱确实每年给镇北王送姑娘,但青云观不敢管……”
我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陈姑娘,你会模仿笔迹吗?”
“啊?”
我翻出赵德柱的公文,指着上面的印章:“帮我伪造一份文书。”
陈芝儿瞪大眼睛:“你疯了?伪造官文是死罪!”
“所以才要你帮忙啊,”我眨眨眼,“放心,出不了事。”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陈芝儿勉强答应试试。她天资聪颖,不到两个时辰就仿出了七八分像。
我提笔写了一份“征调令”,声称因剿匪需要,征调河阳县衙全部账册送往府城核查。然后盖上伪造的县令大印。
“你这是要……”
“调虎离山。”我咧嘴一笑,“明天你扮成衙役,把这'征调令'给门口那些官兵看,就说府台急召,让他们护送账册去府城。”
陈芝儿恍然大悟:“等他们走了,我们就能……”
“去赵德柱的别院找证据。”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官兵们看到盖着县令大印的文书,不疑有他,押着几车账册浩浩荡荡出发了。
我和陈芝儿立刻换上便装,直奔城外赵德柱的别院。那是一处依山傍水的豪华宅邸,守卫森严。
“怎么进去?”我躲在树丛里发愁。
陈芝儿神秘一笑,从包袱里掏出两套仆人衣服:“早准备好了。”
我们混进送菜的队伍溜进别院。厨房里,几个婆子正在闲谈。
“……老爷今晚又要宴客,听说有京城来的大人物。”
“可不是,地窖里那些姑娘……”
我和陈芝儿对视一眼,悄悄跟着一个往地窖方向去的仆人。地窖入口有两个护卫把守,我们绕到后面,发现一个小通风口。
“我进去,”陈芝儿解下佩剑给我,“你放风。”
没等我反对,她已经像条鱼一样滑进了通风口。我提心吊胆地等了约莫一刻钟,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来人啊!有刺客!”
我暗道不好,刚要冲过去,后脑勺突然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黑...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地窖的柱子上。对面柱子上绑着陈芝儿,她已经恢复了女装,嘴角带血,显然挨了打。
“醒了?”赵德柱肥胖的脸凑过来,酒气熏天,“叶县丞好大的胆子,敢擅闯本官私宅!”
我环顾四周,地窖里还关着十几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有的身上带伤,眼神麻木。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赵德柱!你身为朝廷命官,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罪?”赵德柱哈哈大笑,“在这河阳县,本官就是王法!”他转身对一个华服男子谄媚道,“世子殿下,您看这两个怎么处置?”
我这才注意到阴影里坐着个人——二十出头,面容英俊却透着阴鸷,腰间玉佩上刻着“镇北”二字。
镇北王世子!唐若雪的相亲对象!
世子缓步走到陈芝儿面前,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这丫头不错,本王要了。”
“至于这个……”,世子冷冷扫我一眼,“杀了吧。”
赵德柱狞笑着抽出刀。千钧一发之际,地窖门突然被撞开。
“圣旨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一个锦衣卫打扮的人大步走入,高举黄绢:“河阳县令赵德柱接旨!”
赵德柱扑通跪下。锦衣卫朗声宣读:“……即刻押解进京,听候发落……”
我长舒一口气——唐若雪收到我的密信了!
赵德柱面如死灰:“不、不可能!府台大人明明说……”
“府台?”锦衣卫冷笑,“他此刻也在押解途中。”
世子脸色阴沉,但不敢抗旨,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德柱被拖走。锦衣卫又对世子行了一礼:“王爷,皇上口谕,请您即刻回藩,无诏不得入京。”
世子狠狠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锦衣卫这才给我松绑:“叶大人,唐小姐让我转告您——'五十万两,别忘了'。”
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钱呢?
解救被囚少女的过程不必细说。当那些姑娘们跪地哭谢时,陈芝儿悄悄拉我的袖子:“你早就安排好了?”
“赌了一把。”我低声回答,“那封密信就是送给唐若雪的求救信。”
陈芝儿眼神复杂:“你和她……很熟?”
“生意伙伴。”我故作轻松,却莫名心虚。
回到县衙,百姓们闻讯而来,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我连夜升堂,释放所有因欠税被关的百姓,宣布废除“剿匪税”,并承诺追回被贪污的税银。
退堂后,我累得几乎站不稳。陈芝儿扶我回房,突然闷哼一声。我这才发现她后背的衣服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
“小伤……”,她话没说完就软倒在我怀里。
解开她的衣衫,我倒吸一口冷气——后背一道刀伤皮肉翻卷,还有几处旧伤疤纵横交错。这个看似活泼的少女,身上竟有这么多伤痕……
我小心地为她清理伤口,敷上金疮药。陈芝儿疼得直抽气,却倔强地不肯出声。
“为什么要拼命保护我?”我轻声问。
陈芝儿别过脸:“我哥说……你是好官……”
包扎完毕,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叶凡,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唐家小姐会帮你?为什么你会那些奇怪的记账法?”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她松开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窗外传来打更声。我扶她躺下,自己抱了床被子准备打地铺。
“叶凡,”黑暗中,陈芝儿突然说,“谢谢你今天……没丢下我。”
我心头一暖:“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河阳县的烂摊子才刚开始收拾,而我知道,赵德柱倒台只是开始,真正的对手——镇北王世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