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没事,万事有孤!(1 / 1)
顺天府衙门外,萧弘翊当先走出来,脚步稳稳当当。
五皇子萧昭瑞跟在后面,脸色灰白,眼神却不再像刚出牢房时那样充满怨毒,反而透着一股死寂的平静。
顺天府尹孙兆伦几乎是爬着追出来,官帽歪了,后背衣服湿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扑通”跪下,头都不敢抬。
萧弘翊没看他,走到自己那辆青布马车前,停下,回头对萧昭瑞说:“上车。”
萧昭瑞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萧弘翊一眼,里面已经没有之前的激烈恨意,只剩下认命的灰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没说话,沉默地爬上了马车。
萧弘翊随后也上去。
车帘放下,隔开了外面。
车轮转动,辘辘的响。
车厢里很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萧昭瑞先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太子哥哥……我认了。”
他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靖陵……我去。我会好好待着。”
他想起牢房里太子那句冰冷的“春秋鼎盛”,想起自己这些年上蹿下跳的徒劳,想起父皇毫不犹豫的重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争?争不过天,也争不过命。
太子说得对,只要父皇还在那龙椅上坐着一天,他们这些儿子,越争,死得越快。
萧弘翊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想通就好。靖陵清净,未必不是福气。”
萧昭瑞没睁眼,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福气?呵……太子哥哥,我现在才算真明白,你之前那些荒唐……未必不是大智慧。至少你看得透,争也是白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服气。”这“服气”二字,重若千斤,是他彻底认输的标志。
怨毒和不甘被更深重的绝望和认清现实后的冰冷取代。
萧弘翊没接这个话茬,只道:“活着,比什么都强。到了那边,安分些,别再被人当枪使。”
萧昭瑞睁开眼,眼神空茫:“知道了。”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蛰伏,等待。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马车在东宫侧门停下。
萧弘翊推开车门,下车前说了一句:“保重。”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车门关上,马车载着心如死灰、决意蛰伏的五皇子,驶向荒凉的靖陵。
萧弘翊大步走进东宫,直接往后殿走。
刚到门口,太子妃王清月就急急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焦虑。
“殿下!您……您没事吧?”王清月的声音有点发紧,目光迅速扫过萧弘翊全身。
“没事。”
两个人来到东宫书房。
王清月跟过来坐下,眉头紧锁:“殿下,这次动静太大,陛下那边……”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担心皇帝的反应。
太子进顺天府,无论如何都不是光彩事。
“父皇自有分寸。”萧弘翊放下茶杯,语气如常,“老五去靖陵,就是结果。”
王清月听他这么说,知道皇帝出手了,还这么重,心里稍微定了点,但新的担忧立刻涌上来。
她看着萧弘翊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殿下,这次虽然过去了,但陛下对东宫的猜疑……只怕更深了。”
“没事,万事有孤!”
萧弘翊朝门口喊了一声:“海大富。”
“奴才在!”海大富立刻小跑进来。
“去找找,京畿附近,有没有好点的硝石矿,或者能稳定出硝石的地方。找到了立刻告诉我。”萧弘翊直接吩咐。
“硝石矿?”海大富一愣,“殿下,您真要……”
“让你去找就去找。”萧弘翊没解释。
“是!奴才这就去!”海大富不敢多问,赶紧退下。
萧弘翊兴致冲冲地跟王清月说起了制冰的事情。
王清月震惊了。
大夏天能将水变成冰,这太子在胡说什么话?
难不成太子还会仙术吗?
王清月心里的担忧压过了震惊:“殿下!就算……就算您说的是实情。可制冰卖冰……这终究是商贾之事!您是储君!这名声……”
“名声?”萧弘翊嗤笑一声,“我的名声还怕更坏一点吗?再说了,”
他端起茶杯,语气随意,“我挣那点钱,又不是要招兵买马,也不是去贿赂大臣结党营私。我就是想用这钱,在城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舒服园子,种点花,挖个池子养养鱼,安安稳稳躺着。天塌下来,有父皇顶着呢。他派人盯着钱去哪儿?盯着呗,越盯他越放心。”
王清月被他说中心事,脸上忧色更浓:“殿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萧弘翊抬眼:“觉得我什么?觉得我图谋不轨?想挣钱养兵?还是想收买大臣?”
“清月,”萧弘翊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笃定,“父皇猜忌我,从来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我会不会制冰卖冰。”
王清月不解:“那是因为……”
“因为位子。”萧弘翊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茶杯,“就因为我坐在这太子位子上。我越‘本分’,越‘安静’,他可能越不放心,觉得我在装。我越‘荒唐’,越‘不务正业’,比如去军营打架,再比如想着法儿挣点小钱……”他嘴角扯了一下,“他反而觉得正常,觉得我心思没在他那把椅子上。我贪财享乐的名声越响,他夜里可能睡得越安稳。”
王清月愣住了,这番话太直白,撕开了天家最冰冷残酷的一面。
她感觉后背发凉,一时说不出话。
他看着王清月依旧忧心忡忡的脸,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这种逻辑,也懒得再说,摆摆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硝石矿找到再说。天热,歇了。”说完,起身就进了里间。
王清月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终究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讪讪地咽了回去。
她知道,劝不动了。
萧弘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猜疑?
盯着?
他根本不在乎。
他就是要让皇帝看清楚,他这储君所有的“野心”,都只在那座用来躺平的安乐窝里。
硝石制冰,不过是让这躺平的日子,能更凉快舒服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