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柴司苏醒之后的问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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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睡眠也有压缩品就好了。

柴司睁开眼时,迷迷糊糊地心想,他一定已经睡了很久。

残余困倦如同大团大团的浸水棉花,将脑子里塞成一片白雾茫茫。他撑身起床时神智沉重、天旋地转——伸手去够手机时,竟不知该怎么调唤身体,险些一头从小床上栽下去。

还没睡够……但不得不醒了。

他没有能够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奢侈,他隐约记得,还有千头万绪在等着他;“统治游戏”一天天地往前走,在他睡去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出了多少事?更何况,身体里仿佛被人挖开了一个洞,胃液正在尖利地、空空地嘶叫。

柴司顺着小床滑坐在地上,浑身肌肉无一处不酸痛。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有一刻,他以为手机和世界二者之间,必有一个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12月5日了?

中间那么多天去哪了?他使劲按了几下眼角,慢慢从满脑袋湿棉花里,拽出了一点点记忆的线头。

韩六月……救回来了,韩六月没事。

对,他想起来了,是砂雪告诉他的,她说韩六月在医院里,还喝了水、吃了东西……当时麦明河也在场。

麦明河说,她怀疑巢穴想对人世动手。

那时困倦已极的柴司,依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拉拢她的机会,他可以利用人世安危,把她捆绑到自己的船上。他干脆顺势而为,带她去看了有关上一次统治游戏的笔记。那天她还带来了一个人,是内特——

等等。

柴司揉了揉眉心。

不对,差点记错了。

麦明河是一个人来的,内特却是他夜里梦见的;只是内特在梦里却说了几句与麦明河有关的、很古怪的话……哪怕是在一觉睡醒之后,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她以老太太的样子骗人,害惨了我……26日,她就会拿到时间伪像了。”

26日……

柴司打开了手机信息。

麦明河是在12月3日告诉他,她在巢穴指示下救起了一个人的;从那以后两天里,她再没有一条消息、没有一个电话——是知道他一直在睡?还是又进巢穴了?一个八十六的老太太都可以进巢穴,他却只能坐在人世里,慢慢划过意义空空的手机,反复猜疑。

今天是12月5日,就算麦明河进入巢穴,离梦中预告她将获得“时间伪像”的日子差得也很远……

一般来说,梦不能当真;然而事涉巢穴,却不一定了。

26日到来时,一定要见到麦明河。

在那之前,与她来往交谈时,自己得如往常一样,不能露出异状。

时间伪像吗……

柴司舔了一下干燥嘴唇。

不知是饥火、野心、得手巢穴的滚烫幻想,还是对于再也不必怀抱愧疚的渴望,烧得他血液发热,小腹紧绷;他想要咬住猎物喉管,想要将世界撕成肉块,想要吞咽谁的眼泪和鲜血——

或许自己是饿了吧。

他分不清欲望。

柴司胡乱套上裤子,抓起手机,推门就下了楼。

梦见内特时,凯家大宅一片寂静;他下意识地也觉得现在没有人。然而等柴司下了一楼,进了休憩厅,才意识到其实有人在——砂雪一看见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笑问道:“柴司哥!你这次是真醒了?不回去睡了?”

“是”字,竟没发出来音,只是嘶哑气流。

柴司清清嗓子,第二次张口时,喉咙才顺利发出了声音:“醒了。你一直都在?”

“我们几个轮班看守,”砂雪答道,“天西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睡觉。”

也就是说,昨夜——是昨夜吧?——他梦见内特时,家派大宅里一直有人看守。

果然是梦……别的不说,内特连猎人也不是,根本没有能力绕开一楼看守猎人,悄悄上楼找到柴司。

不过,那个先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

“有吃的吗?”

即使有千万个线索与气味等着他去追踪狩猎,他现在也只能先臣服于最基础的动物本能。

大宅里没有厨子、也没有食材,砂雪给他找了几包坚果,自己开车出去,找餐厅买了饭菜——以前柴司每一次看见刚从巢穴里回来的猎人狼吞虎咽,总要暗暗惊奇担忧他们的胃,想不通那么多吃食,究竟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等轮到自己时,他忽然觉得上一次金雪梨在“逆光之间”酒吧里,实在吃得太客气了。

“全、全要吗?”电话里的砂雪都愣了。“一整个菜单,都……?”

“全要,”柴司生怕她买少了哪怕半份餐包,又强调说:“两份。”

她开车回来时,餐厅打包盒堆满了整个后车厢;据说餐厅老板特地嘱咐砂雪,下次办派对时可以提前订餐,免得一顿就清空了他的厨房。

总算柴司还没忘记自己是一个文明社会的人,没有连包装袋一起撕开咬下咽进肚里——他甚至还记得要点隐私,在吃饭时把砂雪赶了出去。

“不是,给我分一块黄油鸡也行……”她被推出去时,还犹有不甘。

“吃不掉的给你,”柴司很诚实,“但别抱期望。”

他这辈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吃饭与战斗是这么相似的事情。

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力,每一次咬断都是一次攻击;同样的猛烈而专注,同样的热汗盈腾,同样是撕碎对方、换自己的活命。

简直像是在满足他未能察觉的杀欲。等柴司终于餍足,停下餐具时,他发现自己确实给砂雪剩下了一块黄油鸡。

……这也算是照顾部下吧?

休息好了、又吃了饱饭,柴司心情都轻快了几分;当他给内特医生打去电话时,他甚至对其生出了宽容之心——人偶尔也要讲道理,毕竟梦是自己做的,不该用这个叫他倒霉。

内特在第二声铃响时,就接起了电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喂?”

柴司顿了顿。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确实是“内特医生”。

“是我,”他说。

“我知道。什么事?”

如此镇定自若,好像柴司只是他的秘书。

柴司慢慢皱起了眉毛。“……你昨晚一点钟时在哪里,干什么了?”

“昨晚?当然在家睡觉呢。”内特医生平静地反问道:“夜里一点钟,还能干什么?发生什么了?”

……都敢反问他了。

“最近有什么不寻常吗?”

“没有。有猎人来就给他们治疗,没有病人就歇着。”

柴司堪称审讯专家;但是在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有效信息的前提下,他心中那一点隐约异样感,也未能叫他从内特医生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不太对劲。

……看来得找机会上门拜访一趟了。

然而叫柴司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他今天第一个没有结果的电话。

他第二个电话,是打给麦明河的——他甚至连通话音都没有听见,通讯就被突然切断了。反复试了几次,没有一次能接通;他叫来砂雪,用她手机试,照样打不进去。

就连发出去的消息,也都浮起了红色的惊叹号。

就算人进了巢穴,手机也顶多是关机状态罢了;怎么看这样子,简直好像她把号码给注销了?难道麦明河已经拿到了时间伪像,所以才突然人间蒸发?

柴司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三个电话打给了天西。

天西行事很靠得住,他是家派猎人,肯定能联——

“你接通了本号码的语音信箱,请在‘嘀’一声后留言,”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信心。

柴司一把挂断了电话。

金雪梨把天西拐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从昨夜一直没有回来吗?

好,再试试金雪梨。如果这次——

“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同样一个女声又冒了出来。

柴司几乎怀疑自己醒来的这一个世界,出了什么毛病。

如今打通电话也成了像中彩票一样的小几率事件吗?

他愣愣坐在一片杯盘狼藉的桌旁,在脑海中梳理着思绪。这几个人都联系不上,他暂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下一步该做的行动,却不受影响,依然清清楚楚……

柴司忽然朝餐厅大门转过了头。

在那一个人身影前,门廊昏暗了一刻;来人穿过阴影,光重新照亮了他的面庞。

柴司立刻站起了身,轻声叫道:“……凯叔。凯叔,你怎么来了?”

凯罗南停在餐厅里,目光扫过桌面,摇摇头,叹气似的一笑。

“你比我当年从巢穴里回来时,还能吃。”

他拉开一张椅子,不紧不慢地将身子沉进去,坐稳了。

不论柴司平日在凯家是何种地位,他行为举止,永远也不曾像凯罗南这样,仿佛知道自己拥有身周一切。

但是凯罗南拥有的,还远远不够。

“是我让他们在你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柴司点点头,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五岁时被救下来之后,看着凯罗南怔忪无措的那一个柴司,依然蜷缩在他躯壳内;连一声谢谢也说不出口。

凯罗南架起腿,双手交迭,放在自己膝头上。他端详了柴司多久,柴司就等了多久;直到凯罗南终于第一个开了口:“感觉怎么样?”

“恢复了,”柴司立刻答道:“现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凯罗南点点头。

“我不是有事要交代你办。”他的嗓音浑浊低沉,像一条能吞噬动物的缓流泥河。“我给了你不少时间,让你救人,让你休息。”

“是。”

“现在应该说说了,”凯罗南抬起灰蓝眼睛,望着柴司。“你准备怎么把这个‘巢穴统治游戏’给我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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