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将计就计,看我引蛇出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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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秀娥挑了挑灶膛里的木头,让火芯子烧的更旺些,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她站起身,走到灶台边,拿了昨儿个摘回来的红辣椒,准备往房梁上挂着晾晒。

挂麻绳时候歪了一下,篮子里的辣椒骨碌碌滚到地上,正好砸在门缝里塞进来的那张纸上。

“秀娥,咱闺女的棉鞋小了,该……”李卫国手里拿着李思甜的小棉鞋,正准备找妻子商量重新扯个棉布给女儿做鞋子,话头却被眼前一幕给梗住了。

他看见妻子弯腰捡纸的动作僵在半空,指节泛白地捏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当家的。”赵秀娥的声音发颤,像被寒冬的空气冻僵了,“这个上面写……写着‘你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卫国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接过信纸。

这是用劣质草纸仓促写的,草纸边缘毛糙,墨迹晕开一团,和三天前那张威胁甜甜的纸条,油墨味道如出一辙。

赵秀娥被吓得脸色忽青忽白,她左手还攥着晒辣椒的麻绳,右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呆呆的看着李卫国,不知道怎么开口。

“别怕。”李卫国把信纸折好,塞进裤兜。

他注意到妻子的手在微微发颤,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他们越急,说明越是被咱们戳到痛处了。”

赵秀娥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因为紧张而过度用力:“甜甜才六岁,她还小,昨儿还说要给爸爸绣个烟荷包,怎么能伤害她……”

“秀娥,冷静点,不会有事的。”李卫国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轻轻发抖,“我既然敢留,就已经做好准备应付他们了。”

有些错现在不堵上,这辈子都没机会弥补,这是前世在县城地下室里他用血学会的道理。

那个时候毛巾厂在别人的步步紧逼之下倒闭了,现在再无可能让他们得逞!

窗外传来甜甜的笑声。

小姑娘举着根树枝当马骑,嘴里喊着“驾驾驾!马儿快跑!”扎着红头绳的小辫儿一翘一翘的,玩的可开心。

赵秀娥顺着声音望过去,看着可爱的女儿面临着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威胁,眼眶瞬间红了:“当家的,咱们不能让女儿受到任何危险,你让他们冲我来!”

“秀娥,你冷静点!不要怕!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们的!”李卫国承诺到。

“对了,甜甜爸,你不是说要让甜甜上县里最好的小学,我们让甜甜去县里吧……”

“会的,我会让甜甜读最好的小学的。”李卫国替她擦掉眼角的泪,“但在那之前,得先把危险消灭掉,不能让绊脚石来影响我们。”

李卫国拿出那张威胁他们的信纸,在煤油灯下晃了晃,“既然他们要送上门来,那就正好当引子了。”

三天后,赖强蹲在晒谷场的石墩上,手里拿着根玉米在啃,远远瞄见李卫国往大队部走,故意提高嗓门喊:“卫哥!听说你要重新申请返城?”

几个正在晒黄豆的妇女听到声音抬头张望。

王婶子的竹筛子“当啷”掉在地上:“李知青不是说放弃返城名额,留在这里要把厂子做到县城去么?”

李卫国故意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眉头微蹙,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哎呀,没办法,我们家秀娥总念叨甜甜的户口……县城小学确实比村里强。”

他声音压得低,却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我听说陈知青之前说的合作……”

“合什么作!”二翠的哥哥狗子扛着锄头冲过来,锄头柄敲得地面咚咚响,“卫国兄弟,你可别犯浑,那女人不是个好的,你忘了,上回她偷卖咱们染布的方子,要不是你拦着,早该捆去公社了!”

李卫国没接话,只低头看着磨破的鞋尖,这是秀娥去年亲手一针一针纳的。

今天和赖强唱的这出戏,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李卫国等了一会,他感受到如针扎似的视线,齐刷刷的盯着他。

李卫国微微侧头,余光瞄到东头老槐树下,王媒婆的竹篮晃了晃,里面的毛线团露出一角,那是陈月美常托她带进城的东西。

当晚,趁着月色朦胧,赖强摸黑溜进李卫国的院子,破布鞋上沾着新鲜的泥点子:“卫哥,成了!刚才王媒婆捎信,说陈知青的表弟明晚在村西头破砖窑见你,带了‘诚意’。”

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疙瘩,拍得哐哐响,“你看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这是队里的广播室里倒腾来的,我把里头的录音机拆了,这玩意儿能录声儿,你到时候藏在棉袄里,可有大用处了。”

李卫国借着火光检查录音机,金属外壳还带着赖强的体温。

他想起自己前世多浑,赖强在深圳倒腾电子产品发家时,自己还眼红,骂人家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不务正业。

他眼眶突然感觉一阵湿润,心里热得发疼:“老赖,明晚你在窑后守着,要是我有什么……”

“甭说那些!”赖强把铁疙瘩往他怀里一塞,锤了一下他胸口,“自从跟了你一起做纺织厂,咱们一路走到现在,已经是患难之交,生死与共了,别的就不要多说了,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月光浅浅淡淡的,像层薄霜,撒在村西头的破砖窑上。

李卫国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砖进去时,窑洞里已经点了盏马灯,黑暗里隐隐约约看到坐着个穿黑棉袄的后生,正往手心里哈气。

见他进来,后生猛地站起来,破棉袄下摆扫得满地碎瓷片哗啦响:“你就是李知青?”

“是。”李卫国在离他三步远的破砖堆上坐下,故意把棉袄裹得更紧些,藏在里面的录音机硌得肋骨生疼,“陈知青说有合作?”

那后生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解开三层,露出叠得方方正正的大团结:“这是五百块。

我姐说了,让你把之前那些揭发的话吞回去,再写份证明,说陈知青的返城手续都是清白的。”

他往前凑了凑,马灯映得他眼底发绿,“往后每个月都有这数,够你在县城买间房了。”

李卫国盯着蓝布包里的钱,后槽牙咬咯吱响。

五百块,就是这五百块,前世他就是这样,被那个女人用五百块哄着没了返城的名额,可笑,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五百块能买十箱白酒,能在县城租间带窗户的房子,已经是多么爽的事情。

“我得见陈知青本人。”他故意搓着手,“口说无凭。”

后生急了,伸手要抓他胳膊:“她不方便露面!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

窑洞口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

县公安局的老周举着手电筒,身后跟着两个扛枪的民警,“答应伪造返城手续?答应收受贿赂?”

看到公安局的人出来,后生“扑通”跪在地,双手抱头,蓝布包滚出去老远,大团结散了一地。

李卫国解开棉袄,掏出还在运转的录音机,磁带转动的“沙沙”声混着刚才的对话,在窑洞里格外清晰:“……每个月都有这数,够你在县城买间房了……”

老周拍了拍他肩膀,眼底带着笑:“李同志,上个月除松毛虫护林有功,这个月给咱人民抓蛀虫啊!”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大团结,让扛枪民警把陈月美的表弟押起来“走,跟我们去趟局里,把事儿说清楚。”

陈月美是在大队部被带走的。

她还穿着那件洗白的的确良衬衫,头发却乱得像被风吹过的稻草,看见李卫国时眼睛瞪得通红:“李卫国,你个不识好歹的!你以为你能赢?我表舅在县计委——”

“你给我老实点!县计委的王主任今早被双规了。”老周晃了晃手里的笔录,“他收的礼单上,头一个就是你的蓝布包。”

围观的人群哄地炸开。

王婶子举着晒辣椒的竹耙喊:“早说这女人不是好东西!”

狗子挤到最前头,吐了口唾沫:“老子上回帮她挑水,合着是给贼干活!”

李卫国没说话,他望着陈月美被推进警车的背影,想起前世她把秀娥推进冰窟窿时,也是穿着这身的确良白衬衫,笑着说“乡巴佬活该”。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纸片,李卫国低头看落在他脚背上的半张纸,是陈月美的返城申请表,上面贴着她的照片,笑容甜美,和此刻的狼狈判若两人。

“卫哥!”赖强一边喊着,一边笑着,从人群里挤出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刚才孙队长说,可以给咱们的毛巾厂申请公社的扶持款!”他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你看,这是扩建批文!”

李卫国接过批文,看着鲜红的公章,他们离县城又进了一步了。

夕阳下,新刷的“向阳村毛巾厂”木牌上,他和赖强的影子好像在守着什么。

木牌旁边,几个小年轻正往墙上刷标语,刷子起落间,“质量为本”四个大字渐渐清晰。

“老赖。”李卫国望着远处厂房,“我打算买两台缝纫机。咱们厂的毛巾虽然质量好,但是靠人工手缝,量上不去。”

他转身看向赖强发亮的眼睛,“等机器到了,咱们得扩招学徒,教他们踩机器、学染布——”

“哥,你指哪,我就跟哪!”赖强拍着胸脯,“上回你说要让嫂子穿的确良,我明儿就去县城布店给你整匹布回来!”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厂房方向传来“咔嗒”一声。

李卫国心下一惊,许是感应到什么,顺着声音望过去——新砌的院墙根下,一块砖歪了,露出底下新鲜的土。

“许是野狗扒的。”赖强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翻批文,“明儿我去联系货站——”

李卫国没接话,他隐隐约约有个预感,脑海里好像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要小心。

他盯着那处松动的砖,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深夜,仓库里的布料被泼了煤油,火舌舔着房梁时,一夜之间所有化为灰烬,一切痕迹都不复存在。

风突然大了,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狗急要跳墙了。

李卫国裹紧棉袄,把批文塞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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