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寻花神婆助孕(1 / 1)
翠香领了命,带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宫女,趾高气扬地踏进了侧殿。
锦盒打开,珠光宝气瞬间照亮了略显朴素的室内。
“胡贵人”,翠香下巴微抬,声音倨傲,“娘娘念你办事得力,特赏下这些好东西。娘娘说了,该赏的,绝不会吝啬。”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邢烟平静的脸,加重了语气,“不过呢,娘娘也嘱咐奴婢带句话儿:望贵人您时刻谨记初心,莫要被些不该有的贪念,迷了心智才好。”
这话里的敲打之意,如同冰锥般尖锐。
云嫔在用赏赐提醒邢烟:你只是棋子,安分守己才是本分,休要妄想染指圣宠。
邢烟脸上丝毫不见愠色,反而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感激的微笑。
“为姐姐分忧,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姐姐实在言重了。姐姐的厚爱,嫔妾铭记于心,定不负姐姐期许。”
她语气温顺,姿态放得极低。
翠香见她如此“识相”,满意地点点头,留下赏赐,带着人扬长而去。
待翠香一行人离开,宝珠便忍不住了,小脸气得通红:“欺人太甚!小主,云嫔娘娘这分明是过河拆桥!您费尽心思帮她复了宠,她倒好,转头就拿这些东西来敲打您!生怕您沾了半点皇恩!”
邢烟没说话,只是走到桌边,端起那碗一直温着的、墨汁般浓黑的汤药。
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
她垂眸看着碗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沉静如水。
然后,仰头,将那极苦的药汁一饮而尽,喉间滚动,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宝珠,今日的胡贵人,已非昔日的胡常在了。”
她拿起帕子,轻轻拭去嘴角的药渍,动作优雅,“争这一时意气有何用?安心等着。这深宫里的机会,就像这药里的沉渣,只要火候到了,自然会浮上来。”
邢烟脸上隐隐显出一抹成竹在胸的从容,宝珠心中的愤懑也消散了大半,眼睛亮了起来。
“奴婢先前真是愚钝!别的娘娘小主入宫,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皇上跟前凑?只有小主您避其锋芒,甚至主动将机会拱手让人。现在奴婢可算明白了,小主您这一招‘以退为进’,才是真正的高明棋路!”
邢烟抿唇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深处。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想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站稳脚跟,甚至走得更远,就得耐得住性子,一步一步把路走稳、走实。”
“奴婢明白了!以后奴婢什么都听小主的!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宝珠用力地点着头,眸子里满是信心。
贵人与嫔隔着一步之遥,却有着天壤之别。
邢烟想要与云嫔分庭抗礼,就必须成为一宫主位。
可想将对方取而代之,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圣心。
然而云嫔与穆玄澈之间,有着五年朝夕相伴的情分积淀。
且圣心易变。
从一开始,她便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硬碰硬是下下策。
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她不走寻常路,用身体去缠绕穆玄澈,而是在他心里种下一粒好奇的种子,吸引他来发掘她的奇妙与魅力。
她不曾多言,亦不曾多为,却用步步后退给他留下了无尽想象的空间。
直到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探究,言语间多了不经意的维护,邢烟便知道,那粒好奇的种子已在他心里催发出微妙的悸动。
只是,他不曾察觉。
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这点微末的“动心”,小心翼翼地滋养、放大,最终让它沉淀为帝王心中一份难以割舍的“长情”。
这需要时间,更需要耐心和精妙的谋算。
“纯嫔那边,近日如何了?”邢烟收回目光,仿佛闲聊般提起。
提起纯嫔,宝珠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纯嫔娘娘这几日可是卯足了劲儿!天天亲自在小厨房守着,熬了各色滋补汤水,巴巴地往养心殿送呢。可惜啊……”
宝珠撇撇嘴,“皇上都以‘政务繁忙’为由,一次都没见她。”
穆玄澈因为刘常在的事有意疏远纯嫔,邢烟是清楚始末的,不过纯嫔却不知情。
云嫔复宠,她当然有危机意识,这才如无头苍蝇到处瞎碰。
“看来,她是真的着急了。”邢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狗”已经养肥了,咬起来才有趣!
“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蓝雨阁。”邢烟起身,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襟,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午后的蓝雨阁比起青岚居主殿的煊赫,显得有些冷清。
邢烟带着宝珠来时,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未散尽的药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虑气息。
邢烟姿态放得极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嫔妾给纯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纯嫔连忙上前,亲手将邢烟扶起,脸上堆满了笑容,但那笑容里透着明显的勉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胡妹妹快请起!你这可是折煞姐姐了!该是我去给你道贺才是!你晋了贵人,是大喜事啊!只是……”
她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额角,眼神闪烁,“姐姐我这几日身子实在不爽利,懒怠动弹,倒让妹妹先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邢烟心知肚明,她所谓的“身子不爽利”,不过是害怕在青岚居撞见复宠后气焰正盛的云嫔罢了。
她也不点破,只顺着话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可请太医仔细瞧过?”
“唉,老毛病了,不碍事,将养着便是。”
纯嫔拉着邢烟坐下,语气疲惫,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愁云。
邢烟敏锐地捕捉到她强颜欢笑下的低落和惶恐,便试探着开口:“云嫔娘娘如今解了禁足,姐姐与她曾有旧谊,可想过去坐坐,叙叙旧?”
她问得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纯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本宫如何没想过?只是如今宫里风言风语,都说本宫趁她禁足期间处心积虑想取代她,本宫真是百口莫辩!”
气氛已烘托至此,纯嫔的恐惧和孤立无援已袒露无遗。
她害怕云嫔的报复,深知自己根基浅薄,绝非云嫔的对手。
内心渴望和解,却又拉不下脸面,更恐惧和解不成反受其辱。
邢烟心中了然,面上却满是同情,轻轻握住纯嫔冰凉的手:“姐姐,嫔妾完全明白您的苦处!您什么都没做错,却平白被人编排。”
“嫔妾只是替姐姐惋惜,替您和云嫔娘娘惋惜!一段好好的姐妹情分,竟生生被那些小人的闲言碎语给离间了,实在令人痛心!”
“可不是嘛!”纯嫔仿佛找到了知音,“当初我入宫,还是因着她的引荐,谁能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哽咽着,没有再说下去。
见纯嫔的情绪已被完全调动,彻底“上道”,邢烟知道火候到了。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真挚,仿佛推心置腹:“姐姐,妹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莫怪妹妹僭越。您入宫时日尚短,根基不深,前番‘毒针蜂’之事,幸得皇上圣明烛照,还了您清白。可姐姐,咱们不能每次都指望这般侥幸啊!您得多替自己、替将来的安稳日子想想才是。”
她观察着纯嫔的反应,见其眼神动摇,便继续循循善诱:“与云嫔娘娘重修旧好,于姐姐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旁人知道您有云嫔娘娘这位旧友倚仗,谁还敢轻易动歪心思陷害姐姐?姐姐说是不是?”
“妹妹!你……你真是说到姐姐心坎里去了!”
纯嫔紧紧抓住邢烟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燃起希望,随即又被巨大的迷茫取代。
“只是本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与她冰释前嫌啊!”
邢烟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眸光微闪,如同最精明的猎人,终于将猎物引到了陷阱边缘。
她凑近了些,带着引导的意味:“姐姐,其实您心里最清楚,云嫔娘娘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所求的,若您能助她得偿所愿,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定能让她冰释前嫌,甚至感激不尽。”
云嫔最想要的……
纯嫔浑身一震!
她当然知道!皇嗣!
云嫔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为此寻遍名医,几乎成了执念。
“妹妹听闻,江湖上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花神婆’,最擅长的就是诊治妇人疑难杂症,尤其是不孕之症!若是姐姐能替云嫔娘娘寻得……”
邢烟点到为止。
纯嫔的眼里顿时燃烧起希望之火,若她真能替云嫔找到花神婆,这份“大礼”的分量,足以撼动任何嫌隙!
巨大的诱惑让她心跳加速。
但顷刻间,另一个念头又如冰水浇下。
今日不同往昔,她已是位份高出云嫔半头的嫔妃,若云嫔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会不会趁机翻脸不认人,甚至恩将仇报……
纯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希望、恐惧、算计、犹豫交织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沉默了片刻,端起茶盏掩饰着内心的剧烈挣扎,最终,只含糊地吐出一句:“让本宫再想想。”
邢烟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她知道,种子已经种下,恐惧和渴望会日夜啃噬纯嫔的心。
她不需要逼迫,在恐惧的驱使下,在孤注一掷的渴望中,纯嫔最终会“想通”的。
她只需静待花开,或者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