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懂她?还是试探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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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倒觉得胡贵人确实挺像一匹野马驹子的……”

主殿里的刺耳的哄笑声不断涌出,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刻薄的奚落,仿佛无形的针尖,密密匝匝地扎向侧殿的方向。

邢烟端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心口处像揣进了一只雀跃的小鸟,扑棱着翅膀。

这份从天而降的赏赐,正中她的下怀。

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难以置信,恍如一场美梦成真。

“小主,那可是汗血马啊!整个北庆,翻遍疆土也寻不出第二匹来!如今,它真真正正属于您了!”

宝珠激动得双颊泛红,声音都带着颤。

“上回您偷偷……咳,悄悄骑了一遭,惊险是惊险了些,可往后,您想何时骑,就光明正大地去骑!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邢烟含笑点头,那晚月下纵马的画面瞬间清晰起来。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强劲的马蹄踏碎寂静,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心弦,那份挣脱束缚、肆意驰骋的极致快感,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骨髓,至今仍在血脉里隐隐激荡。

“是啊!”

她轻声喟叹,目光投向窗外虚空。

穆玄澈这份礼,送得实在刁钻,却又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她的心坎。

她爱马,更爱那份自由驰骋的感觉。

他竟知晓?

小邓子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将主殿那边不堪入耳的讥诮言语,一字不落地禀报回来。

宝珠听得柳眉倒竖,粉拳紧握,愤然道:“她们懂什么?一群井底之蛙!哼,还不如皇上懂小主的心思呢!”

宝珠无心的一句话,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邢烟平静的心湖骤然激起涟漪。

她眸中的笑意倏地凝住,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方才只顾着沉浸在天降横福的狂喜里,竟忘了去深究帝王此举背后的深意。

这份厚赏,是源于他洞悉了她的喜好?

抑或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比那九幽寒潭更难以捉摸。

邢烟的心绪不由得沉静下来,开始往那幽微深处细细揣摩。

“小主,咱们赶紧去御马场领赏吧!奴婢……奴婢也想试试那神驹的风采,就一小会儿,成吗?”

宝珠按捺不住兴奋,拽着邢烟的衣袖,半是央求半是撒娇地摇晃着。

邢烟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抬手轻点她的额头:“准了。”

然而笑意未散,她话锋一转,语气复归沉静,“只是,眼下风口浪尖,我们刚得了天大的脸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且等几日,待这阵风头过去,尘埃落定些再去不迟。”

宝珠深知自家小主素来谨慎,虽有些失落,也只得乖巧应下:“是,奴婢听小主的。”

穆玄澈虽将汗血马赏给了邢烟,这稀世名驹却仍如往常一般,豢养在宫苑深处的御马场里。

按宫规,得了赏赐,尤其是这等活物,主位是该亲去认领、以示恩荣的。可御马场上下人等一连数日伸长脖子候着,也不见邢烟的踪影。

后宫里也有很多人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邢烟是如何领这份赏赐。

可她偏偏让所有人失望了,一直等到风平浪静,她才带着宝珠,悄然前往御马场。

御马场开阔,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皮革与牲畜特有的气息。

然而,当邢烟踏入马厩区域时,一道迥异于寻常宫妃的身影瞬间攫住了她的视线。

那人背对着入口,一身玄色紧身戎装,勾勒出挺拔利落的线条,腰间束着犀角带,足蹬薄底快靴,墨发高束,未簪一钗一钿,通身上下不见半分女儿家的柔婉,反倒透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凛然英气,如同出鞘的利刃。

几名御马官垂手侍立在她身后,神色恭敬,大气不敢出。

她只是静默地伫立在汗血马专属的华贵马厩前,身姿如松,目光如电,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厩内那匹通体赤红、神骏非凡的宝马。

人与马,隔着栅栏无声对峙,一种奇异的、属于强者之间的气场在无声流转。

“臣妾参见丽妃娘娘。”

邢烟收敛心神,上前一步,依礼福身。

宝珠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传闻中的丽妃,惊得差点忘了行礼。

眼前这位妃嫔,不施脂粉,不着裙钗,那扑面而来的刚硬气息,简直比许多将军还要慑人。

丽妃闻声,缓缓侧过半边身子。

一张线条清晰、肤色微深的面庞转了过来,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深邃锐利,如同漠北鹰隼,带着审视的寒光,在邢烟身上飞快地扫过,掠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讶异。

“你就是胡贵人?”

她的嗓音低沉微沙,亦不似寻常女子的清亮婉转,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质感。

邢烟垂眸,姿态恭谨:“回娘娘的话,嫔妾正是胡氏。”

丽妃未再言语,那锐利的目光又在邢烟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将她看穿。

随即,她利落地收回视线,不再看那汗血马一眼,亦未与邢烟客套,只冷然转身,迈开大步,径直离去,步履间带起一股飒飒劲风。

“小主,这位丽妃娘娘……真是个怪人。”

宝珠望着那迅速消失在马场尽头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咕哝,语气里充满了惊奇。

邢烟的目光追随着那抹玄色身影,记忆的闸门却轰然洞开,翻涌起前尘往事。

前世,她与丽妃并无交集,却对其事迹如雷贯耳。

丽妃出身将门,父为镇守北疆的擎天柱石镇北大将军。

丽妃自幼长于漠北风沙,心志更胜男儿,毕生夙愿便是追随父兄,以血肉之躯护佑边关。

奈何女儿身终究是桎梏,在穆玄澈还是亲王时,便入府为侧妃,并很快诞下长公主。

漠北烽烟不息,长公主尚在襁褓,镇北大将军遭蛮夷暗算重伤的消息便传回京都。

丽妃忧心如焚,泣血恳求归北探望,却被穆玄澈断然拒绝。

其后,大将军伤重不治,丽妃三位骁勇善战的兄长相继血染疆场,壮烈殉国……而她,至亲离世,竟连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

自那以后,丽妃关了殿门,也关了心门,与穆玄澈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方才那短暂的对视,邢烟已然明了,丽妃对这匹象征着力量与自由的汗血宝马,绝非无动于衷。

那眼神深处,是掩藏不住的喜爱与向往。

只是,骄傲如她,终究未曾开口。

良驹配英雄,人人渴慕。

然,缘分二字,强求不得。

邢烟收敛心神,走向那匹熟悉的汗血马。

许是嗅到了曾经征服过它的气息,原本因丽妃的审视而略显焦躁、刨着蹄子的宝马,竟奇异地安静下来,喷了个响鼻,硕大的头颅微微垂下,温顺地蹭了蹭邢烟伸过去的手掌。

一旁察言观色的御马官见状,立刻堆起满脸谄笑,连声奉承:“胡贵人果然与这神驹有缘!瞧这马儿见了您,多温顺!皇上圣明烛照,慧眼识珠,这宝马配贵人,真真是天作之合啊!”

邢烟只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她仔细叮嘱了御马官几句关于饲料、饮水和刷洗的细节,又示意宝珠打赏了些银钱,便不再逗留,带着宝珠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当她们主仆二人踏着夕阳余晖回到青岚居时,一股异样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

主殿方向,竟传来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您别吓奴婢!您这是怎么了呀!”

翠香那凄厉惊恐的哭嚎声,如同淬了冰的锥子,瞬间刺破了青岚居黄昏的宁静,将整个院落都拖入一片惶然不安之中。

小邓子快步凑了过来,脸色煞白,声音急促:“小主!不好了!方才云嫔娘娘不知何故,突然就晕厥过去了!”

邢烟心头猛地一沉,顾不得细问,提起裙摆便疾步朝主殿奔去。

殿内已乱作一团。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云嫔安置在雕花拔步床上,只见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唇色泛着不祥的青紫,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俨然一副人事不省的濒危之态。

翠香跪伏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浑身抖如筛糠。

“太医可请了?”

邢烟强行压下心头惊悸,快步上前,伸手迅速探向云嫔的鼻息,又翻开她的眼皮查看。

触手一片冰凉,气息微弱得令人心惊。

翠香六神无主,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奴婢已……已派人去禀报皇上了!娘娘,娘娘她……”

邢烟当机立断,沉声吩咐小邓子:“快去太医院!务必请黄院判亲自过来!一刻都耽搁不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在这混乱的时刻如同一根定海神针。

翠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抽噎着,竭力回想:“娘娘今日……一直好好的,早膳午膳都与往常无异,并无不妥,只是……”

她猛地想起什么,慌忙扑向床头的紫檀木梳妆匣,哆哆嗦嗦地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描金绘彩的精致小盒。

“不对!娘娘午睡起来后,服用了一颗纯嫔娘娘送来的求子丹……”

“云嫔服用了什么?!”

一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冰冷厉喝,骤然在门口炸响!

殿内空气瞬间冻结。

只见穆玄澈一身玄色常服,面沉似水,眸底寒霜密布,带着一身凛冽的煞气,大步流星地踏入这混乱的漩涡中心。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翠香手中那个刺眼的小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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