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穆玄澈是只大菜鸟(1 / 1)
邢烟手中的笔微微一滞,在纸上晕染出一个突兀的墨点。
按照她的计划,她与穆玄澈的第一次不该是这种形式。
男尊女卑下的宠幸,是不对等的施舍,换不来珍惜。
但计划不如变化,她能做的,便是顺势而为。
“小主,凤鸾春恩车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传召的公公就要来了,奴婢先侍奉您梳洗吧!”宝珠说道。
邢烟放下手里的笔,将那张晕染的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好。”
她面色沉凝,像是不曾有任何情绪一般。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的就是要有面对突发情况的定力。
她与穆玄澈之间,早晚都会有这一天。
既然提早来了,那就面对吧。
宝珠有一双巧手,很快就给邢烟化了一个清丽的妆。
她看上去像邻家小姐,一双如水眼眸,闪动着灵气与野性。
十分符合年龄与身份。
然而,邢烟盯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看了许久后,却冲宝珠说道:“给我改得潦草一些。”
别的嫔妃侍寝,一个个都是争奇斗艳,恨不得将自己打扮成仙女下凡。
她家小主倒是标新立异,想要扮丑。
宝珠不解,问道:“小主,您这是为什么啊?”
邢烟抓起螺子黛,将宝珠化好的两条柳叶眉描粗,遮掩了她本身自带的灵气。
她又刻意将胭脂加重,面色便愈加绯红,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怪怪的。
“今夜我不能侍寝,更不能讨皇上欢心。”邢烟说得极为笃定。
做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与云嫔抗衡,这种冒进的事不可以做。
她更不能再这个时候寄希望于穆玄澈。
他突然翻了她的牌子,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而她想要逆风翻盘的人生,绝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是仰人鼻息。
她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就意味着每走一步都要精心筹谋。
一步错,步步错。
她不可以怀有侥幸心理。
更不能做违背人性。
宝珠心里替邢烟委屈,却也明白她家小主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她接过邢烟手里的脂粉,按照她的要求改妆。
凤鸾春恩车停靠在青岚居外时,邢烟已经做好了准备。
宝珠搀扶着邢烟上车,眼圈都红了,“小主,奴婢在这儿等您回来。”
邢烟的脸上却挂着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替我备好荔枝煎”。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凤鸾春恩车。
车轮碾过宫道青石,辘辘之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到了养心殿,引路太监领着她便往里走。
“皇上厌蠢!胡答应可记住规矩了?”引路太监不放心,提醒了一遍。
邢烟毕恭毕敬地应道:“有劳公公费心了,嫔妾都记住了。”
穿过大殿,烛火煌煌,御座、紫檀大案、博古架上的珍玩,在烛火摇曳间,笼起一层辉煌却毫无温度的金光。
邢烟没有停留,更没有肆意张望,她随着引领太监入了东暖阁。
这里是皇上的寝宫,邢烟在此静候,房内一应陈设,应有尽有,极其奢华。
窗前摆着一盘棋,黑白子遍布其间,是一盘残局。
邢烟不擅长下棋,不过她在侯府见过几本棋谱,闲着无聊时翻过一翻,倒是无师自通了一些基本技法。
她站在棋盘前目不转睛之时,穆玄澈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
没有环佩叮当,没有前呼后拥,只有沉稳的步履在金砖上的轻微回响。
邢烟已有觉察,却装作浑然不知。
那双明黄色缎面、绣着五爪金龙的靴子,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停在了邢烟身侧。
她后知后觉,惊得险些失礼,跪地叩首,“臣妾胡氏,恭请皇上圣安!”
穆玄澈的眸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邢烟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张粗拙的面容与穆玄澈相见。
不够端庄,不够秀丽,只能说容颜过分普通。
符合云嫔用人的标准。
穆玄澈迅速将视线挪移开来,他走向床边,在棋盘一侧坐了下来。
“你会下棋?”
“回皇上话,臣妾会一点,但棋艺不精。”邢烟如实说道。
“坐下来,陪朕下两盘。”
穆玄澈说着,执白子落于棋盘之中,靠在椅背上,等着邢烟落棋。
自古以来,君王都爱下棋,有的是绝世高手,有的却只是装装样子。
穆玄澈也爱下棋,不过他的棋艺很一般。
众人皆知,却无人敢让这个事实暴露出来。
他与臣子对弈时,臣子总是想尽办法给他铺路,让他赢。
他与嫔妃下棋作乐,她们更是挖空心思烘托他棋艺高超。
云嫔入宫之前,就以聪颖闻名于京,尤其是擅长棋艺。
可他俩每次交手,云嫔却从未让他输过。
一个月前,他与云嫔在此对弈,她又和以前一样耍了小聪明,故意送棋,让他赢。
还说了不少恭维的话。
那天,穆玄澈突然觉得无趣至极。
他借口说累了,打发走了云嫔,之后就再没见过她。
这盘棋还保持着之前的局面,止步不前。
“那臣妾就献丑了。”
邢烟并未客气,她在穆玄澈对面的位置落座,抓起一枚黑子,直接就在穆玄澈刚落定的白子右侧放下。
这是一步最基础的技法。
然而,穆玄澈的眉头却拧成了川字。
他捏着白子,迟迟无法落定。
邢烟也不催,由着他胡乱地下。
一局下到尾声,邢烟已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穆玄澈是个菜鸟。
可他知道自己是菜鸟吗?
他接受别人知道他是菜鸟吗?
邢烟的脑子又活跃地转动起来。
下棋的若是别人,邢烟绝不会手下留情,直接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皇上,她有几个胆子让皇上输?
所以,她下得很忐忑,很谨慎。
为了试探穆玄澈,她让两人打成了平手。
面对这个结局,穆玄澈有些意外。
他抬眸,视线再次落在邢烟的身上。
这个样貌普通的女子,身上好像有什么不普通的东西在闪耀。
“再来一局!”
穆玄澈话音未落,便有小太监靠近,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归入梨花木棋盒里。
两人在棋盘上又开始了厮杀,有了第一局的经验,邢烟心里有了底。
穆玄澈算是个有格局的人,并没有太看重输赢。
于是,她索性放开了性子,这局下到一半,邢烟赢了。
穆玄澈不敢置信地盯着棋盘,“朕输了?”
这么多年,邢烟可是第一个敢让他输的人。
这种震撼,实在是无法言表。
他很兴奋,那双眸子里顿时有了光彩。
“再来!”
他的棋瘾好似被激活了,输了一盘,再来一盘,两人一直下到天边泛了鱼肚白。
“皇上,您该上早朝了!”赵德允提醒道。
穆玄澈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棋桌。
“改日再下!”
他丢下一句话,便打发太监将邢烟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