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就那么不待见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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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空气骤然凝滞,仿佛连烛火都屏住了呼吸。

黄院判那沉甸甸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穆玄澈心底猛地炸开,激荡起滔天巨澜,冰冷而汹涌。

“命蔡鸿英着力调查!”

穆玄澈的声音低沉如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朕要知道,究竟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朕的后宫兴风作浪!”

黄院判的结论,邢烟心中早已猜测到,并不意外。

那些毒蜂,目标明确,只扑纯嫔,却在纯嫔落水后如无头苍蝇般散开,这指向再清晰不过了。纯嫔身上,必然带着某种能吸引、甚至是指引毒蜂的物件。

只是当时情势危急,只顾着将她从水中捞起,根本无暇细究那致命之物究竟是什么。

“胡妹妹!你可还好?”

殿外忽地响起纯嫔那带着哭腔、却又难掩一丝刻意拔高的声音。

她由宫女秋菊搀扶着,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盒中尽是些名贵的滋补药材。

一进屋,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穆玄澈面前,攥着丝帕的手抖得厉害,泪珠儿断了线似的往下滚。

“皇上!今日臣妾险遭毒手,若非胡妹妹舍身相救,臣妾、臣妾早已……早已如了那歹人的心愿,魂断御湖了!”

她泣不成声,转而望向榻上的邢烟,更是情真意切,“皇上!您定要替臣妾和胡妹妹做主啊!可怜胡妹妹为了救臣妾,竟被毒蜂伤成这般模样……臣妾心如刀绞啊!”

穆玄澈面沉似水,薄唇紧抿,伸手虚扶了一下纯嫔的手臂,声音听不出情绪:“起来说话。朕已责令蔡鸿英彻查,定会揪出幕后黑手,还你们一个公道。”

此时,黄院判已为邢烟诊治完毕,躬身退了出去,亲自调配外敷的药膏。

殿内药气混合着熏香,气氛微妙。

纯嫔突然造访,意在何为,邢烟在她入门那一刻便知晓。

不过,她并不表露半分情绪。

她倚在软枕上,脸色苍白,手臂上的红肿伤痕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她对着纯嫔虚弱地笑了笑,声音带着伤后的喑哑:“纯嫔姐姐言重了。妹妹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姐姐无恙便好。”

闻此,纯嫔的泪反而落得更急了,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她挣脱开秋菊的手,竟作势又要跪下:“妹妹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姐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这一拜,姿态做得十足,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一旁的九五至尊。

邢烟心中了然,强撑着坐起一些,伸手牢牢扶住纯嫔的手臂:“姐姐万万使不得!这岂非折煞妹妹?”

她指尖感受到纯嫔手臂的微颤,并非全是恐惧,更有一种极力压抑的激动。

这是纯嫔第一次踏足青岚居。

名为探望感谢,邢烟却心如明镜——醉翁之意,从来就不在她这杯薄酒上。

果然,一番感激涕零的表演过后,纯嫔的注意力便如磁石般牢牢吸附在穆玄澈身上。

她挪着小步,怯生生地靠近皇帝,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声音软糯得能掐出水来:

“皇上,臣妾……臣妾心中实在惶恐。今日之事太过凶险,臣妾怕……怕那歹人未曾得手,会再生毒计害臣妾性命……臣妾、臣妾实在不敢一个人待着……”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怯怯的、却又无比清晰地望向穆玄澈,话锋一转,“不知……不知可否今晚就留在胡妹妹这里?有妹妹在,臣妾心里也能踏实些……”

她嘴上说的是想留在邢烟这里寻求庇护,但那盈盈含泪的目光,却像带着钩子,只缠着穆玄澈一人。

那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她想要的,是穆玄澈。

邢烟看得分明,她不屑于争宠,也不相信宠是争来的。

所以,不等穆玄澈开口,她抢先一步,声音温顺而体贴,甚至带着点善解人意的笑意:

“纯嫔姐姐说得是。只是妹妹这青岚居地方狭小,寝殿更是简陋,唯恐委屈了姐姐,反倒让姐姐休息不好。依妹妹看……”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转向穆玄澈,“不如让皇上陪姐姐回宫吧。有皇上真龙天子在侧,什么魑魅魍魉也近不得姐姐的身,姐姐自然高枕无忧。”

纯嫔想争,那她就让嘛!

邢烟的这番话,简直如同神助!

精准无误地将纯嫔心中百转千回却又难以启齿的期盼,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纯嫔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掩饰的惊喜和期待,泪光都亮了几分。

今日,她是最大的受害者,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苦主。

穆玄澈为了安抚她受惊的心神,留在她的寝殿陪伴,于情于理,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邢烟不知,她的这番话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砸在穆玄澈的心湖。

他原本微蹙的剑眉倏地拧紧,幽深如寒潭的目光猛地射向榻上看似温顺的邢烟。

她在推他出去?

她就这般不待见他?

别的嫔妃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将他留下,她却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他推给旁人?

莫名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愠怒在他胸中翻腾。

穆玄澈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沉声对纯嫔道:“爱妃先回去,好生歇着。朕……稍后便到。”

纯嫔得了这句准话,心满意足,立刻见好就收。

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绽开一抹柔弱的、惹人怜惜的笑容:“是,臣妾告退。皇上……臣妾就在宫里,等着您。您可……别让臣妾等得太久。”

她一步三回头,目光依依不舍地在穆玄澈身上流连,终于由秋菊搀扶着,袅袅婷婷地离开了青岚居。

纯嫔的身影刚一消失,穆玄澈周身那股无形的威压便骤然弥漫开来。

他看也不看,只冷冷一挥手:“都下去。”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如蒙大赦,屏息凝神,悄无声息地迅速退了出去,寝殿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空气仿佛被抽空,寂静得能听到烛芯轻微的爆裂声。

穆玄澈高大的身影立在榻前,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邢烟完全笼罩。

他幽深如古井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方才压抑的冷冽终于不再掩饰,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寒意:

“你,就这般怕朕?”

别的嫔妃,哪一个不是挖空心思往他身边凑?唯有她,非但不争不抢,竟还如此干脆利落地将他推向别人!

邢烟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顺得体的浅笑,仿佛听不懂那话语中的锋利:“皇上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嫔妾对皇上,唯有敬重。何谈一个‘怕’字?”

“既非怕朕,”穆玄澈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增强,声音低沉而危险,“为何急着把朕推给别人?”

他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能说服他,或者至少能让他看透她心思的解释。

邢烟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嫔妾岂敢?纯嫔姐姐今日受了大惊吓,花容失色,胆战心惊。皇上多陪伴她,安抚她受惊之心神,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缠着细布、隐隐作痛的手臂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至于嫔妾……”

她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直直望进穆玄澈深邃的眼底,那里面似乎蕴藏着某种他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

“救她,救您,不过是嫔妾该做的。这身伤,自有太医照料,安静休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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