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赴琅琊王府夜宴?!(1 / 1)
文庙内檀香缭绕,江行舟与顾知勉肃立于圣贤殿前,向七十二圣像,执礼甚恭。
殿中圣像群立,或执春秋简册凝眸远眺,或握紫毫玉笔挥洒烟云。
最奇处当属正中那座至圣先师像——虽以青铜铸就,那双眸子却似能穿透千年光阴,将殿中人的文心才胆照得分明。
二人焚香祭拜,香烟袅袅间,仿佛与先贤神交。
待出了文庙,天色尚早。
江行舟负手而立,抬头望向文庙匾额。
春闱在即,天下举人汇聚洛京,届时[学海]开启,必是群英争渡,定然精彩。
二人漫步天街,但见——
青石御道两侧,朱楼绣户次第排开,金漆招牌映着晨光,灼目生辉。
“西域火玉!十两纹银一块!”
“南海鲛绡!五十两一尺!”
街衢熙攘,商贩云集,叫卖声此起彼伏。
摊位上奇珍异宝流光溢彩:通体赤红的珊瑚树,自鸣的青铜编钟,更有匣匣幽香墨锭,其上诗文光影流转。
江行舟拾起一管紫毫笔,笔杆天然纹路竟凝成“文光射斗”四字。
忽听,顾知勉低呼一声,原是驻足一处养兽摊前。笼中一头妖侯呲牙低吼,凶相毕露,骇得他猛地缩手。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苦笑道:“在江州时也算见多识广,到了神都,竟似个乡野村夫。”
“难怪都说,‘神都一街铺,可抵江南一世家。不到神都,不知天高地厚!’”
二人正闲谈间,忽闻前方龙吟般的嘶鸣声裂空而起。
霎时街心人潮如分波裂浪,慌忙向两侧退散。
只见一匹通体如雪的异兽踏空而来,其形似马却生麒麟角,四蹄凌虚踏步,足下生云。
每落一步,便有冰晶凝结又破碎的脆响——正是传闻中“踏雪麒麟”的异种混血神驹。
异兽背上端坐着一位月白锦袍的贵公子。
腰间那枚紫气氤氲的琅琊王佩,在阳光下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华光。
其面容虽俊美如玉,眉间那抹与生俱来的傲意,却比腰间琅琊玉佩更为夺目。
蹄声未歇,一队玄甲骑兵已如黑潮般席卷而过。
为首侍卫高擎的琅琊王旗迎风怒展,旗面竟是由万千金色篆字织就。
细看时,那些文字正是一首战诗,字字如剑,在风中铮鸣不已。
“天子脚下,御街纵马——这是何人?!”
江行舟目光一凝,只见那白衣青年策马踏空,冰霜凝路,行人纷纷避让如潮。
他眉头微皱,心中惊疑——这可是神都御道,纵是公侯将相,亦需下马缓行,此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顾知勉微微侧首,低声道:“似乎是琅琊王世子。”他声音压得极低,似怕被旁人听去,“听说,琅琊郡国势大,朝中重臣亦需退避三分,也难怪他这般张扬。”
街上行人噤若寒蝉,纷纷低头让路,唯恐触怒这位贵人。
一旁卖糖葫芦的老汉听见二人议论,脸色骤变,慌忙凑近,低声道:“两位小郎君慎言!”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才继续道:“这位世子可不单靠王府权势……”
老汉咽了口唾沫,声音更轻:“他身负‘天骄文心’,乃大儒钦点的‘百年难遇’之才!自陛下推行‘唯科举是举’以来,即便是皇家子弟,若无功名,亦难掌实权。可这位世子——”
他顿了顿,眼中敬畏更深:“据说,他三岁诵《论语》,七岁通《春秋》,十二岁便已能引动文道共鸣,如今更是朝野公认的‘文道骄子’!”
江行舟与顾知勉对视一眼,俱是心头一震。
“琅琊王世子?……皇家子弟?文心天骄?”
江行舟眸色一沉,目光追随着那道月白身影,扬起的云气残痕。
那麒麟驹踏空而行,霜华凝结,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冰晶,如星屑洒落。
顾知勉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唯科举是举’之下,连皇家子嗣都需下场争锋。
看来此番春闱,不仅是天下举子之争,皇室宗亲也不得不下场角力……”
话音未落,
“咦?”
一声轻咦,却似金玉相击,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却见,那琅琊王世子疾驰而过,却似乎在人群中看见什么人,立刻勒马回头,昂然看向江行舟。
那本该绝尘而去的麒麟驹突然长嘶一声,前蹄凌空人立而起。
麒麟驹鼻息喷出霜雾,在空中凝成细小冰花。
琅琊王世子单手执缰,竟在众目睽睽间勒马回首。
那俊美如画的世子居高临下,目光如电般刺来,唇角噙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这位,莫非是作《别江南诸君》——‘[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江行舟?”
江行舟瞳孔骤缩。
那首七言绝句,不过是秋闱放榜后,他与同窗道别时的即兴之作。
是他目前所写所有的诗词文章里面,最不起眼的一篇。
这位深居琅琊王府的天潢贵胄,竟连这般“冷墨残句”都了如指掌?
江行舟整袖抬眸,与马上琅琊王世子四目相对,拱手一礼:“拙作粗浅,竟劳世子记诵,惭愧。”
语气平和,却将那句“天下谁人不识君”中的孤傲气韵,悄然藏进骨子里。
他心念电转间,忽觉背脊微凉——
若连这等最不起眼的一篇文章都被紧盯,自己那些其它名气更大的诗词文章,恐怕早被翻烂了吧?琅琊王世子闻言朗声长笑,手中银丝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流虹,鞭梢轻点江行舟方向:“江兄何须过谦?‘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二句,可是惊动了我琅琊王府上下。”
他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日我琅琊王府邀请大儒讲经,提起此句时竟抛下经卷,连叹三声,'好气魄',志向之高远,令人击节称叹。”
麒麟兽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昂首长嘶,蹄下云气翻涌。
“自那日起——”
琅琊王世子广袖一挥,“我琅琊王府上下,从垂髫稚子到白发老仆,谁人不识‘江解元'大名?
就连我那贴身书童,都夜夜挑灯誊抄江兄文章。“
江行舟心头一震。
自己远在江南道,何曾想诗句,竟传入琅琊王府深院?他不动声色地整了整青衫:“在下远在江南,昨日初至神都,世子为何却能一眼认出?”
“哈哈哈!”
琅琊王世子突然仰天大笑,玉冠垂下璎珞,腰间琅琊玉佩随之一颤:“江解元莫非不知?
大周十道乡试榜首的画像,早由各地官府快马送入吏部。
莫说本世子,恐怕三省六部官员,皆能一眼识得!何况似江兄这般——少年俊朗,江南道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三元,人群之中鹤立鸡群!”
琅琊王世子目光灼灼,眼中锋芒骤然一盛,手中银丝马鞭倏地缠回腕间,语气却陡然转沉:
“只是不知——”
他声线如冰刃破空,“江兄已夺解元,此番入京,是否欲在春闱中连夺会元、状元,成就百年难见的‘大三元'?”
“亦或是”
世子忽然轻笑,指尖掠过麒麟兽的银鬃,“另择官途捷径?以江兄之才,若愿入我琅琊诸侯王郡国幕府。
无需科举大考,明日便可领郎中令官衔。”
此言一出,四下人群顿时窃窃私语。
这分明是在试探江行舟的盘算,是否要争那春闱科举的巅峰“解元、会元、状元”!——大三元及第,这显然极难!
有此志向,必然是打算入大周朝廷为官!或是,在洛京谋官?!——这个倒是容易许多,举人、进士文位,只要前往吏部,疏通关系,安排便可。
甚至,每一个诸侯郡国,都有一套官位,犹如小朝廷,比大周朝廷官位更容易谋取。街边茶楼二层突然传来杯盏轻碰之声。
江行舟青衫微动。
他抬首时,眼中却是一片澄明,淡淡一笑道:“世子谬赞!江某不过一介寻常士子,此来神都,不过想在春闱中见识天下英才。”
——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话音未落,琅琊王世子突然抚掌大笑,座下麒麟兽应声人立,踏碎满地冰晶:“妙哉!好个‘见识天下英才'!”
他袖中忽飞出一道鎏金名帖,在空中划出灿灿金弧,“如今各道举子已陆续抵达神都。
今夜琅琊王府设下‘夜宴',邀请大周十道举子赴约——”
鎏金名帖,瞬间悬浮在江行舟面前三寸,隐隐有文气流转。
“江兄不妨前来!若有相熟好友,可一并邀约前来赴宴!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天下谁人不识君?!
本世子恭候江兄大驾!”
琅琊王世子策马转身,雪色披风猎猎作响,正欲走。
“呵,天街纵马,好大的排场。”
街角茶楼二层,一道清冷嗓音倏然荡开,如寒泉击玉,霎时压过整条长街的嘈杂。
一名青衫文士指节轻叩茶盏,杯中碧螺春泛起细碎涟漪,倒映出他眸中一抹讥诮。
他望着麒麟兽踏碎的云痕,将残茶一饮而尽,喉间滚出半声冷笑:“《大周律》明令,神都御道非圣驾,诸公不得驰马——琅琊王府,这是目无王法?”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似玉磬清鸣,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竟让周围嘈杂的人群霎时安静了几分。
邻座一位蓝衫士子吓得手中茶盏“当啷”坠地,慌忙拽住他衣袖:“黄兄慎言,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皇家世子!”
“他敢在天街纵马,某却说不得?”
青衫文士拂袖震开对方,神情不屑。
桌案茶汤陡然荡起三寸惊澜,映出他眼中凛冽寒芒。
“三年前北境雪灾,朝廷为节用度,连翰林院的银丝炭,都裁撤半数。
如今倒容得琅琊王府养一头麒麟异种畜生,一日耗尽寻常百姓半年的嚼用?”
楼下侍卫骑兵,脸色都变了,腰间佩刀突然发出铮鸣。
茶楼内外骤然死寂。
蓝衫士子吓得面如土色,慌不迭的掷下茶钱——十枚铜钱“叮”地,仓皇离去。
“告诉琅琊王府——
今晚夜宴,黄朝不请自来,自会赴宴。”
青衫客临风而立,窗外天光骤暗,竟似被他一身凌厉锋芒所慑。
茶楼里骤然炸开一片惊哗。
人群震惊,终于认出眼前青衫狂士!“是黄朝!”
有人失声叫道,“那个盐商出身的狂生黄朝!”
“他他就是那个放言自己‘有状元之姿',却却连续三届进士落第?”
这狂生黄朝,出身中原道盐商户,擅长骑射、诗文,好任侠结交豪杰。
曾经在洛邑与人文斗,此人单枪匹马,连斗七位世家举人进士,最后逼得翰林学士前来下场调停。
传言当日他掷笔狂笑:“文章不破天潢贵,笔墨难平世道艰!”
或许因为狂生之名,文章狂姿,不得主考官所喜,连续三次应试进士落第。
结果,得了一个“落第状元”的嘲讽绰号。
此人在洛京颇为有名——却是恶名!琅琊王世子显然也听到了茶楼这声讥讽,猛地勒马回首,眼中寒芒如冷电裂空,直刺茶楼之上那袭青衫。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手中缠金马鞭“啪“地炸响,竟将三丈外酒旗的穗子齐齐削断!“我当是谁——”世子声如冰刃,刻意将字句碾碎在齿间,“原来是‘落第状元'黄朝兄。”
琅琊王世子故意将“落第”二字咬得极重,“上次春闱,黄兄那篇《门阀策》写得精彩,可惜礼部拆封阅卷时,整篇墨迹怎就莫名的糊卷了?”
此言一出,满街哗然!
黄朝也不知得罪了谁——或者,他几乎把洛京的所有门阀、世家全得罪了,也无人保他。
结果考袋内的考卷墨迹,竟然莫名其妙的糊了。
卷面不洁,自然要被科举黜落。
此刻琅琊王世子当众提及,分明是在揭黄朝的旧伤疤!黄朝闻言,脸色恼怒,手中茶盏突然迸裂,“门第害才,蠹国窃禄!”
琅琊王世子面色终于变了。
“放肆!”
琅琊王世子暴喝,猛地一抖缰绳。
玉麒麟昂首长嘶,浑身鳞甲绽放出耀目金芒,竟有龙形虚影绕体而生!
黄朝丝毫无惧,护身才气喷发。
两人皆是举人文位。
两股无形才气,在长街上空激烈对撞,围观众人耳中响起万千铁骑冲阵的幻听。
街边百年槐树无风自动,落叶如雨纷扬,却在触及青光范围时瞬间化为齑粉。
狂风骤起,茶楼檐角炸裂!“好!好一个黄朝,如此狂妄!
今晚夜宴,你要来便来!
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这落第状元的骨头,是不是和嘴一样硬!”
琅琊王世子突然收势,金光龙影尽数敛入麒麟角中。
他甩鞭指向茶楼,长街两侧,无数百姓惊恐退避。
那队骑兵侍卫的刀鞘竟自行震颤嗡鸣,仿佛感应到某种天地伟力正在交锋!
话音未落,琅琊世子也不再与黄朝争辩,猛地一扯缰绳,玉麒麟前蹄扬起,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目弧光。
青石板上瞬间凝结出蔓延十丈的冰晶纹路。
随后,麒麟驹长嘶一声,载着主人如流星般掠过长街,只在长街留下满地霜华。
那小队侍卫骑兵紧随其后,转眼消失在御街的尽头。
直到烟尘散尽,顾知勉面色苍白,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江兄,这夜宴,你真要去?”
江行舟手持鎏金名帖,望着琅琊王世子离去的方向,眸中之光,恍若剑芒出鞘。
“宴无好宴!不过,既然邀请了。若是不去,岂不坠了我们江南士子的名声!且去看看吧!”
他身为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自然不能在各道士子面前示弱!
江行舟转身回头,凝视茶楼凭栏处,凭栏处的青衫书生周身竟浮动着肉眼可见的文气,如青焰灼空。
这位黄朝,竟敢当街讥讽琅琊王世子,果然是狂生!
“黄朝,见过江解元!”
那青衫书生立于茶楼凭栏处,语带敬称,迎上江行舟的目光。
他目光如炬,竟似有寒芒吞吐,与江行舟视线相接时,天地间仿佛有无形文气碰撞!
不过,此时黄朝倒也没敢张狂。
他虽然不忿诸侯门阀的门第,可面对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这种绝对的文道实力,他虽然常自诩状元之才,却并未考中中原道的解元。
“黄朝兄!”
江行舟微眯起眼睛,拱手一笑,“晚上一起去赴琅琊王夜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