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大周十道,文庙【学海】!(1 / 1)
翌日。
晨光熹微。
江行舟在豪华的天字一号厢房内醒来,推开状元楼客栈的雕花木窗。
他一袭素白衣袂,负手立于窗前眺望。
天街如龙,人流如织,自客栈门前蜿蜒至远方。
贩子叫卖声、马蹄声、驼铃声在街市上回荡,交织成这座大周神都的晨曲。
江行舟凭栏远眺,心中感叹。
这便是洛邑!大周帝都,东胜神州第一雄城!
朝雾如纱,神都洛京的轮廓,在朝雾中若隐若现——这座雄踞东胜神州中央,最富饶地带的大周帝都,正如一头苏醒的巨兽,在朝霞中舒展筋骨。
外郭城绕城,设八座进出城门。
城中央为皇城,是皇家和朝廷官署集中地,三省六部皆在皇城。
左右为大周文庙和国子监,以及国库粮仓、外国使节居住的鸿胪寺等。
城中轴为天街!
洛京城区划分为一百零八座坊。
星罗棋布,坊墙高耸。
街衢纵横,宛如棋盘上错落的棋子,又似天上星辰坠入人间。
各坊功能不同,
尚善坊——坊内遍布王府、国公、伯侯、公主府,等权贵府邸。
王府宅邸隐于深巷,各等级权贵朱门高耸,金匾生辉,氤氲出一派富贵气象。
立德坊——此处是蛮族、妖族商人聚集区,碧眼胡姬,驼铃叮当,西域珍宝、南海明珠、异域香料与妖兽皮的气味弥漫长街。
诸如此类。
洛京城内还有东南西北四大集市——南市喧嚣,北市繁华,东市罗列海外奇珍,西市堆积绫罗绸缎。
商贾吆喝,金银碰撞,货如山积,富可敌国。
一条洛水运河穿城而过,将神都洛京一分为二。
大运河上漕船如蚁,将江南道的文稻粟米、巴蜀道的锦缎、塞北道的琉璃,乃至西域香料、南海珊瑚,源源不断送入这座巨兽般的城池,滋养着大周的心脏。
洛邑由此成为大周天下,整个东胜神州的物资流转之地,商旅不绝,财富汇聚。
这状元客栈,恰在毗邻国子监的天街位置。
江行舟驻足窗前,深吸一口气,
天街闹市,茶香、酒香、蛮饼焦香、西域香料、妖兽皮袄,种种气息混杂,扑面而来,涌入肺腑。
——这是独属于洛京的味道。
晨光已是漫过窗棂,正是早膳的时候。
江行舟整理衣冠,推门而出。
此时,状元楼的大堂已热闹起来,跑堂的伙计肩搭白巾,在桌椅间灵活穿行。
木楼梯“吱呀”作响,混着客人们的谈笑,蒸腾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他择了张临窗的方桌坐下,木桌被小二擦得发亮,隐约能闻到豆油的香气。
“这位爷,您早膳用些什么?”
小二殷勤地擦着桌面,小心翼翼的观望。
江行舟年轻的过分,不过十六岁模样,却是身着一袭举人衣裳,腰悬举子文佩。
这是少年英才之姿,远比那些寻常三四十岁成为举人的士子要厉害!“一盘煎饼,一碗豆汁。”
江行舟随口道。
不多时,小二将粗瓷碗盛着乳白的豆汁端上桌来,表面凝着层薄豆汁衣,微微晃动。
旁边的煎饼金黄酥脆,边缘翘起,芝麻粒嵌在焦脆的面皮上,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江行舟掰开煎饼,热气裹着葱香腾起,不紧不慢的吃着。
他啜了口豆汁,微酸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江兄!”
顾知勉下得楼,三步并作两步奔来桌前,衣袂带起一阵晨风。
他眼下挂着两轮熬夜的青黑,却掩不住满脸亢奋。
在洛邑,他可算是见了世面!
“这洛邑城,当真是一座不夜城!
昨夜我在窗前看了半宿的灯火,这天街上子时还是车水马龙,丝毫不歇!酒楼大半夜,到处是醉饮的酒客。
哪像周庄镇的乡野,天一黑便四野无人,万籁寂静!这要是能长住在洛邑帝城,那该多好啊?!”
顾知勉眼中闪着羡慕的神色,可是想到什么,却是泄了气般跌坐在条凳上。
哪怕他就算已是成为举人,想要在洛京这寸土寸金之地购置一座房舍,那也是难如登天。
除非成为京官,而且在六部任职,执掌一些实权.方有可能。
江行舟让小二添了一碗热腾腾的豆汁,推到他面前,笑道:“顾兄且先用些早点。
待会儿我们去洛邑的文庙转转——听说书山、学海,非比寻常。”
洛邑文庙,乃是大周最顶级的文庙。
一旦诗词文章在神都洛邑文庙,敲响钟声,可迅速名扬大周全国!顾知勉猛灌了一口豆汁,烫得直吐舌头,却仍迫不及待道:“同去同去!我早听闻文庙的学海奇观,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他们二人正闲聊着。
这座飞檐斗拱的三层状元楼,恰如明珠般镶嵌在皇城与国子监之间的天街要冲,朱漆金匾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时值春闱将近,四方举子赴京赶考,纷至沓来,客栈内尽是青衫纶巾的举人身影。
堂中,邻座几位操着不同口音的书生,正高谈阔论,话题从诗会到今科春闱考题,无所不谈。
“我听说,江南道最近出了一位江南第一才子,此人乃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诗词文章堪称一绝!七夕那日江南道诞生的诗词异象,竟然在我们荆楚道,也能看见!”
荆楚道来的一位举人,正细品着新沏的君山银针,谈论着前些时候所见的异象。
“哼!”
一声冷哼,骤然在邻桌炸开,
蓟北道来的几位举子拍案而起,十分不屑的打断,震得茶盏轻颤。
为首一人虎目圆睁,声如金戈相击,喝道:“江南诗词?软绵如杏花雨,靡靡之音罢了!异象大又如何,不堪其用!”
他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袖口沾湿也浑不在意,扬声道:“要论诗词气魄和酣烈,论文章的杀伤力,还得看我们蓟北、塞北、漠南道的边塞战争诗!”
“对,什么江南才子?不过吟风弄月!”
旁边另一位举人嗤笑,指节重重叩在桌上,道:“江南士子的诗词,有几篇曾上过蛮妖战场?可曾饮过蛮妖虏血?为大周立过战功?!”
“再说了,大周十道,哪一道没有乡试第一解元?区区江南道解元,有何稀奇之处?”
又一人冷笑,“但论杀伐之气、征战之志,天下文人谁及我北地儿郎?!”
一时间,客栈内气氛骤变。
北方举子们豪饮烈酒,左顾右盼,纵论边塞诗的雄浑壮烈,仿佛有无形刀光在话语间碰撞,声震屋瓦,引得堂中众人纷纷侧目。
而另一桌,巴蜀道的几位举子根本不关心这些,却是红着脸争执今岁春闱,可能会考的策论要点。
椒盐味的方言噼里啪啦炸开,溅得满桌都是,筷子在碗沿敲得叮当响——
“龟儿子!.我怀疑,户部尚书会担任春闱的主考官!今岁春闱会试,策论必考《漕运》!”
“放屁!怎么轮,也该轮到兵部尚书担任会试主考了!前几年才考过水利,今年铁定是《诛妖策》!”巴蜀道的几位举人争得青筋暴起,蘸着辣酱的馒头被捏得变了形,却浑然不觉。
而中原道的几位始终缄默,只慢条斯理地夹着烩面,安静用膳,冷眼旁观,眼皮都不曾多抬一下。
偏偏周围举人每有高谈阔论传来,他们执筷的手指便会微微一顿——像老吏断案般,将那些话语一字不落地刻进心里。
状元楼客栈举子众多,人多口杂,但却是收集最新消息的好地方。
大堂内,众士子们闹哄哄一片。
状元楼跑堂的伙计们,如游鱼般在桌椅间穿行,
“要得嘛~!”应着巴蜀客,“恁说啥咧~!”答着中原人,转身又用蓟北腔方言劝架,口舌竟比那些本地人还要伶俐。
柜台后的老掌柜对这些举子的口舌争执见怪不怪。
这群春闱赴考的举人,眼高于顶,哪年不大打出手几次?!
甚至喝醉了酒,拔刀弄枪,各色文术打斗起来,好几次差点把状元楼都给拆了!眼前这争执的场景,只算小事。
老掌柜只是眯着眼拨弄着算盘,五指在算盘上翻飞。
盘算着今岁会有多少举子,能住进他这“状元楼”的厢房。
今科春闱究竟能有几个进士,从状元楼走出去?大振状元楼的声望!“你们知道什么!江南士子的战诗,你们恐怕没见过!”
顾知勉闻言顿时怒了,拍案而起,怒斥蓟北道的那几名举人。
江行舟!可是江南道文坛年青一辈的魁首,放眼整个江南十府百县的举人、秀才,谁敢不服?!他的诗,曾引动星垂平野!他的词,可令天地变色!
这帮北地莽夫,坐井观天,竟敢嘲讽江南士子文章软绵?!顾知勉胸口剧烈起伏,袖中拳头攥得死紧,便要站起来,跟蓟北道的几位举人,争辩几句。
“顾兄,不必做意气之争”
江行舟却是伸手一把顾知勉给拦下,淡淡的抿了口豆汁,目光扫过意气风发的各道举子。
豆汁微漾,倒映着他眼底的冷光。
他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现在对大周文坛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
大周士子对文名争夺的厉害——这关系到他们在大周文坛地位,更关系到科举的前途!甚至连科举的主考官,都会更加留意那些名气极大,最顶尖的举人!他们考试的文章,被主考官赏识,位列春闱榜单前列的可能性自然也更大。
众举人都是从千万里之外,来赴京赶考,参加明年春闱,谁都不服谁!
自然,谁也不愿意轻易去吹捧别人的文名、诗词,让别人踩在自己的头上。
谁又愿先屈了自家文名,成为别人足下的科举登云梯?几乎是本能的会去打压对手,抬高自己的文名。
寻常士子尚且争名夺利。
更何况,他们大周十道的士子们各不相识,要争来年春闱,自然就更不会吹别人的文章。
“这些人,真是坐井观天!竟敢跟江兄你比战争诗词!就他们也配!”
顾知勉重重跌坐回条凳,震得碗筷叮当,十分懊恼道。
他可是亲眼见过,江行舟还是童生、秀才时,在太湖诛妖之中,写出《仆射塞下曲·石棱箭》、《风雨大作》何等气魄的战争召唤诗词,诗词能裂石穿云,诛杀龟妖将、击溃数万妖军。
“由他们去!”
江行舟一笑,不紧不慢的吃着早膳。
大周十道的举人,皆是各道的天骄,谁都不服!
想要让他们服气,只能在文会、春闱考场将他们打服,打趴下!否则是断然不会服气的。
片刻,
江行舟二人吃完早膳,便离开状元楼客栈,往文庙而去。远处文庙的飞檐刺破薄雾,如一支蘸饱墨的狼毫直指苍穹。
二人踏过文庙的门槛。
洛邑文庙——乃是大周文脉所系,天下士子们的朝圣之地,进出之人皆是文人士子。
大周文庙的格局,几乎都差不多——
壁照、棂星门、半月泮池与石桥、青铜春秋文钟。
大殿正堂,悬匾额“万世师表”。
大成殿内四壁,七十二尊圣人铜塑,高悬日月冠冕,巍然矗立。
只是,洛邑文庙的规格最为宏大,乃是大周第一文庙。
进出此处的士子们,皆敛袖垂眸,神情无比恭敬。
“两位举子,可是要闯书山?”
庙内一名老吏,见江行舟、顾知勉二位举人四下张望,似乎初来此地,便步履沉稳地行至二人跟前,微微稽首。
“老丈,不知,洛邑文庙有何规矩?”
江行舟拱手一笑。
“童生以后,每晋升一次文位,皆可入书山、学海一闯!闯过之后,可得文庙奖赏——文庙珍宝,皆乃当地文士所捐,承载先贤遗泽。
而洛京乃大周神都,文脉汇聚,此处的奖赏……自然冠绝天下!”
老吏捋须而笑,眼中似映着无数过往闯书山学海士子的身影,缓声道。
说着,他抬袖遥指,文庙内隐约可见一座巍峨书山虚影,层迭如万卷堆积,云雾缭绕间,似有朗朗书声回荡。
顾知勉闻言,眸中精光一闪,心中盘算顿起。
他如今囊中羞涩,若入举人书山闯关,纵使只过一两道关卡,亦能得些文宝赏赐。
届时转手一卖,换得银钱,眼下窘境自可缓解。
他正待应下,却见江行舟目光微凝,环顾四周,忽而低声道:
“且慢。”
他方才留意,往来文庙者虽众,却多是童生、秀才之流试图闯书山,竟无一位举人踏入书山。
“老丈!”
江行舟拱手一礼,眼中透着疑惑,道:“为何不见举人入书山?莫非其中另有玄机?”
老吏闻言,抚须一笑,眼中似有文气流转,道:“书山易攀,学海难渡!童生、秀才过书山!
举人、进士入文庙历练,十之八九,皆非为书山而来,而是——学海!”
他袖袍一扬,遥遥指向文庙深处。
但见一方浩瀚虚影隐约浮现,碧波翻涌,墨浪滔天,其间似有无数经卷沉浮,字句如鱼,游弋其间。
老吏微微一顿,嗓音愈发深沉:
“平日,文庙只开[书山]闯关历练。
唯每年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这四大节气之时,方启[学海]之门!
再过几日,便是立冬。
如今洛京的新举子,大多在静候[学海]开启。”
言罢,老吏目光扫过二人:“只是[学海]浩瀚,非大才不可渡。
十人入海,九人空手而归——!两位要等[学海]开启?!”
“即是如此,那就等过些时候再说吧!
反正离立冬,也差不远。”
江行舟闻言,眸中光华微敛,摇头道。
顾知勉心头一凛,方才的急切的心思,顿时冷却三分。
他望向那隐约浮现的[学海]虚影,喉间微动,终究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