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自己吓自己(1 / 1)
谢母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从四品官职太低,谢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
他皱眉看向谢安,“安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和沈小姐的婚事出岔子了?”
他以为是沈兰在宫中给儿子难堪了。
谢安缓缓抬头,眼中忽明忽暗,像是魔怔了一般,突然问道,“爹,施砚砚……确定死了吧?”
谢父脸色骤变。
那天夜里的情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暴雨倾盆,他和儿子将施砚砚连同两个孩子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雨天路滑,他们生怕被人发现,连个席子都没卷。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谢父声音发紧。
谢安猛地抓住父亲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爹,你确定吗?那天夜里……她们都断气了对吧?”
当时他太害怕了,根本没去探鼻息,此刻越说越觉得心里发毛,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当然确定!”谢父斩钉截铁地说,“她们身中剧毒,又淋了一夜雨,绝无生还的可能!”
谢母这时才觉出不对,凑过来摸了摸谢安的额头,“安哥儿,好端端的提那个死女人做什么?”
触手一片冰凉潮湿,谢母心里一跳,儿子竟然已经满头冷汗。
“儿啊,你这是咋了?”
谢安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今日……今日我在街上,好像看见施砚砚了……”
“什么?!”谢母尖叫一声,随即又强自镇定,“胡说什么!那贱人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随即双手合十,原地转着圈地拜,“呸呸呸!孩子不懂事,佛祖千万别怪罪……”
谢父却觉得儿子不会无的放矢,脸色阴沉地问,“你看清楚了?”
谢安摇头,神情恍惚,“只看到一个影子……穿着白衣……”
他崩溃了,觉得自己是白日见了鬼,突然抓住父亲的手,“爹,会不会是……”
“闭嘴!”
谢父厉声打断,“此事到此为止。记住,施砚砚早就死了,是你亲手埋的。”
他死死盯着儿子的眼睛,“你现在是沈家的乘龙快婿,别自己吓自己!”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树影婆娑,仿佛有白衣一闪而过……
谢安猛地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又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对对对,你爹说得对!”谢母拜完佛,又来到儿子跟前,“有这时间,你倒不如和沈小姐多培养培养感情。”
说着就开始数落起儿子来,“你看看这屋子,我和你爹是她公婆,怎么能住这么寒碜的下人房?”
“连个像样的桌案都没有,就一个破床板,我和你爹整日挤在上面,活像蹲大牢!”
谢安长出一口气,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也觉得踏实了点,听到母亲的话,他环顾一圈。
所谓的破床板连床正经的褥子都没有,只在上面铺了层薄薄的草垫。
斑驳脱落的墙皮,潮湿发霉的木板,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上面还贴着沈府库房的封条。
谢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撑着解释,“我和依依还未正式成亲,等成亲后,她一定不会让二老住在这里的。”
自打进了沈府,他倒是与依依住在一起了,但爹娘住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下人房里,说他不在意,是假的。
“就是未成亲,她就敢这么作践婆母!要是成了亲那还了得?”
谢母突然拔高嗓门,这屋子还不如老宅的偏房敞亮,她真是住得一万个不舒服。
“你忘了?咱家前年盖的大房子,都没用我开口,施砚砚就把最敞亮的屋子给了我,还……”
“住口!”谢父厉声喝止,眼神阴鸷地扫了她一眼。
谢母平日咋咋呼呼,可谢父一生气,她也是怕的,顿时就被吓得一哆嗦。
她扯了扯打着补丁的粗麻衣摆,改口道,“我……我是说,这屋子实在住不得人,安哥儿,你好好跟沈小姐说说,要是让村里人知道,我和你爹住下人房,那多丢人啊……”
“还有这粗麻衣裳,磨得我肉疼。”谢母苦着脸,沈依依真是个不开事的,怎么也不知道给她裁几件新衣裳穿,沈夫人穿着的那个什么浮光锦,她看着就不错。
谢安望着母亲粗糙的手指,那上面还留着做农活留下的茧子,如今他要做相府的上门女婿了,爹娘却还要在这阴冷的屋子里继续受罪。
他突然想起砚砚刚嫁过来时,当夜就给二老缝制了新棉袄,手指都被扎破了不知道多少血口子。
“儿子这就去找依依说。”谢安晃了晃浆糊一般的脑子,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却在门口撞见沈府的管事妈妈,正端着半碗冷饭往屋里进。
那妈妈见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福了福身,“姑爷,这是老夫人吩咐给亲家太太和老爷的晚饭。”
谢安盯着那碗飘着两片菜叶的稀粥,耳边突然响起砚砚温软的声音,“公婆年纪大了,我特意炖了参鸡汤……”
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
施府,西跨院。
夕阳余晖暖暖地洒在院子里,三个丫鬟已经和两个孩子熟悉了起来。
朱槿正蹲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只精巧的竹蜻蜓,轻轻一搓,竹蜻蜓便打着旋儿飞向半空。
岁岁和暖暖仰着小脸,兴奋地拍着手,追着竹蜻蜓跑来跑去,笑声清脆如风铃。
白芷坐在廊下,手里绣着一只小荷包,时不时抬头温柔地看两个孩子一眼。
青禾则站在一旁,虽不说话,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岁岁和暖暖,像是在确保他们不会磕着碰着。
砚砚倚在窗边,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渐渐有了盘算。
白芷温柔细致,朱槿活泼机灵,留在府里和汪嬷嬷一起照顾孩子最好。
至于青禾……
她目光落在青禾身上。
这丫头话少,懂药理,性子又沉稳内敛,带在身边再合适不过。
而那两个暗卫,墨影留下守着院子,寒江就跟着她出门。
正想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砚砚抬头,就见施明渊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微佝的老妇人。
是汪嬷嬷。
砚砚的指尖猛地攥紧了窗棂,眼眶瞬间发热,嬷嬷怎么苍老成这个样子了?
汪嬷嬷一进院子,目光就急切地搜寻着,直到看见站在窗边的砚砚,浑浊的老眼顿时蓄满了泪。
“小姐……”她颤声唤道,脚步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砚砚再也忍不住,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扶住汪嬷嬷的手臂,“嬷嬷……”
汪嬷嬷自幼看着她长大,是除了母亲外她最亲近的人。
汪嬷嬷颤抖着手抚上砚砚的脸,老泪纵横,“老奴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砚砚紧紧握住她的手,强压下眼底的湿意,低声道,“我回来了。”
这时,岁岁和暖暖跑了过来,暖暖怯生生地躲在砚砚身后,岁岁却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喊道,“汪嬷嬷安好!”
说着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汪嬷嬷低头,看清两个孩子,眼泪更是止不住,“这就是小少爷和小小姐?”
回来时,大少爷已经把情况和她说清楚了,此时见到两个孩子,实在亲得不得了。
她蹲下身,一把将岁岁搂进怀里,又伸手去牵暖暖,“都这么大了……”
暖暖起初有些怕生,但见岁岁和汪嬷嬷亲近,也慢慢凑了过去,小声唤了句,“嬷嬷安好……”
汪嬷嬷连连点头,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眼泪砸在衣襟上,却笑得欣慰,“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砚砚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有汪嬷嬷在,两个孩子就有人护着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施明渊道,“大哥,明日我去铺子看看。”
施明渊点头,“我陪你去。”
砚砚摇头,“不必,我带青禾和寒江去就行。”
大哥有自己的事要忙,她不能总是依赖他。
明日,她倒要看看,那间铺子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