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慌成这样?(1 / 1)
次日天刚蒙蒙亮,砚砚便已起身。
青禾早已候在门外,见她出来,低声道:“小姐,马车已备好了。”
她嗯了一声,去看了看两个孩子。
屋内,岁岁和暖暖还睡得香甜,小脸埋在软枕里,呼吸均匀。汪嬷嬷听到动静,披着外衣走出来,轻声问:“小姐要出门了?”
砚砚点头,温声道:“嬷嬷,两个孩子就拜托您了。”
汪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眼里满是慈爱,“有老奴在,小姐放心。”
刚出西跨院,迎面便撞上步履匆匆的施明渊。
他一身利落的骑装,腰间挂着马鞭,显然要出远门。
“砚砚。”施明渊站定,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她,“我要去趟通州,有批货卡在半路了,得亲自去看看。”
砚砚接过一看,竟是清一色一万两一张的银票,数了数,足足十张。
她知道兄长财大气粗,可这也太多了。
施明渊笑了笑:“老祖宗五张,我五张。要经营铺子,没本钱可不行。”说着,又塞给她一袋碎银子,“零花用。”
砚砚心头微暖,还没来得及跟兄长道声谢,施明渊已摆摆手,大步流星地朝马厩走了去。
路过老祖宗的屋舍时,院内静悄悄的,只有晨起的雀儿在枝头轻啼。
想来老人家还未起身,砚砚便未打扰,径直朝府门走去。
府门前停着一辆青帷马车,赶车的是施明渊的贴身小厮常安,见了砚砚,利落地行礼:“大小姐,请上车。”
马车缓缓驶出施府,穿过清晨尚显寂静的街道,朝城北而去。
那间药铺名叫“济世堂”,是施鸿业在她离京前开设的。
如今施家生意越做越大,施鸿业便想博个“善人”的名声,特意在城北贫民区开了几间这样的药铺,美其名曰“接济穷人”。
再雇些说书人在茶楼酒肆大肆宣扬,吹捧施老爷“仁心仁术”,既买了个心安,又想名利双收。
可实际上呢?
给的药材全是廉价劣质的次品。
发霉的当归、虫蛀的黄芪、掺了麦麸的茯苓……莫说治病,怕是连寻常的头疼脑热都治不好。
砚砚指尖轻轻敲着车窗,眼底一片冷意。
马车在距离济世堂不远处停下。
掀开车帘,只见药铺门前排着长队,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面色蜡黄,眼神呆滞,不少人佝偻着背,像是久病缠身。
济世堂门口,一个胖乎乎的掌柜正满脸堆笑地给众人发药。
砚砚记得这人姓刘,是施鸿业的心腹。
刘掌柜身旁支着一口大锅,锅里熬着黑褐色的药汤,正腾腾地冒着热气,每来一人,伙计便舀一勺递过去,嘴里还喊着:“施老爷心善,免费赠药!都来领啊!”
药味飘过来,砚砚鼻尖微动,是麻黄汤的底子,加了甘草和桂枝,专治风寒的。
可这些人既无咳嗽,也无人怕冷,哪里像得了风寒?
队伍里有拄拐的老者,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个个走路虚浮,领完药后连那句道谢都说得有气无力。
“大小姐,不对劲。”青禾低声道。
“哦?”砚砚侧目,“哪里不对?”
“那药汤是治风寒的,可这些人根本没有风寒之症,反而像是……中了毒。”青禾蹙眉。
砚砚唇角微勾,这丫头,果然敏锐。
“下去看看。”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药味更加浓烈了些,砚砚来到街角处站定,冷眼看着这些人端着药碗,心满意足地离开。
青禾趁一个领完药的年轻人转身时,一把拉住他:“这位大哥,你们每日都来领药?”
那年轻人眼神涣散,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啊……是、是啊……刘掌柜说……连喝七日……病就好了……”
青禾追问:“你们得了什么病?”
年轻人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病?我……我不知道……就是浑身没力气……”
砚砚与青禾对视一眼,果然有问题。
砚砚目光扫向那口大锅,药汤翻滚间,隐约可见底部沉淀的黑色渣滓。
她冷笑一声,低声道:“去查查那药渣。”
青禾会意,悄然靠近药锅。
可就在她挤进人群,指尖刚要沾上药汤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施府下人服饰的小厮急匆匆挤进来,拨开排队的人群,直奔刘掌柜而去。
他附在耳边低语了几句,刘掌柜脸色骤变,手里的药勺“咣当”一声掉进了锅里。
“收、收摊!今日不发了!”刘掌柜吞吞吐吐,挥手示意伙计赶紧撤锅。
等着领药的百姓顿时急了,有人高喊:“怎么说不发就不发了?我们排了这么久!”
“就是!施老爷不是说日日都发药吗?”
刘掌柜顾不上解释,催促伙计们动作麻利点,三两下就把药锅、药罐全撤进了铺子里,甚至来不及擦干净洒在地上的药汁。
铺门“砰”的一声关上,只留下一群茫然而愤怒的百姓,可这药本来就是免费的,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最终只能悻悻散去。
青禾退回砚砚身边,低声道:“大小姐,没取到。”
砚砚目光幽冷,望着紧闭的铺门,淡淡的问:“你猜,那小厮跟刘掌柜说了什么?”
青禾冷笑一声:“大夫人怕小姐过来发现异常,所以急忙派人来拦。”
昨夜砚砚已将府中形势与三人说明,所以青禾能立刻想到这一层,她并不奇怪。
青禾想了想又问:“要不要奴婢现在去把药渣拦下来?”
砚砚摇头:“来不及了。”
她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随即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衣袂微扬。
“走吧。”她语气平静,“去会会这个刘掌柜。”
来到门前,青禾抬手叩了叩门。
“笃笃笃——”
里头没动静。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三下,这次里面才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吼声:“都说了今儿不发药了!敲什么敲!”
青禾冷笑,扬声道:“大小姐来查账!”
砚砚眉梢微挑,这丫头,倒是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门内顿时响起一片兵荒马乱,像是有人正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
砚砚也不急,站在门前等。
过了半晌,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刘掌柜堆着满脸邪笑探出头来,一见砚砚,立刻夸张地弯腰作揖:
“哎哟!真是大小姐!小的听说您回来了,正想着这几日去府上请安呢,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他嘴上热络,身子却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砚砚冷眼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怎么,江素春就没提前知会你一声,好让你把不能见人的东西藏严实点?”她眸光一厉,“慌成这样?”
刘掌柜脸色一僵,额角渗出冷汗:“大小姐这话说的,小的……”
话未说完,青禾突然出手,一掌拍在他肩头。
刘掌柜猝不及防,踉跄着倒退几步,门洞大开。
砚砚再不看他,径直迈过门槛。
扑面而来一股混杂着霉味与药腥的浊气,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