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狐狸上门!想分杯羹?(1 / 1)
翌日午后,西市喧嚣依旧。
一辆简朴却威严的乌木马车停在“恪记名品”斜对面的街角。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悄然撩开一道缝隙。
长孙无忌端坐车内,目光透过缝隙,精准地落在“恪记”店门前。
一条蜿蜒的长队排出老远,队伍中多是衣着光鲜的仆妇丫鬟,间或有戴着帷帽的贵妇人,由侍女小心簇拥着。
她们的目标异常明确——柜台后那些用桑皮纸包裹、印着“恪记凝脂皂”字样的方块。
“五十文一块…竟有这么多人抢购?”长孙无忌低声自语,眉头紧紧锁起。
他放下车帘,声音低沉:“过去。”
护卫立刻开道,马车径直驶到店铺门前。护卫低声呵斥,排队的仆妇们被这气势震慑,下意识让开通道。
长孙无忌并未下车,护卫代为传话:“请李郎君出来一叙。”
店内,李恪正麻利地将一块雕花肥皂用桑皮纸包好,系上红绳,笑容满面地递给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夫人拿好!洗出贵妃肤,指日可待!”
妇人眉开眼笑地付了钱。
护卫的声音适时传来:“李郎君,长孙大人有请。”
李恪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盛了几分。他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门口那辆帘幕紧闭的马车,朗声回应:
“哟!长孙大人?稀客啊!蓬荜生辉!您是想买冰饮消消暑,还是来块新出的凝脂皂?看您面子,一律八折!”
车帘纹丝不动,沉默了一瞬。李恪这市侩又热情的招呼,显然让车内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片刻后,车帘才被护卫恭敬地掀开。长孙无忌弯腰下车,动作沉稳,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和却疏离的笑容。
他站定,目光在李恪笑意盈盈的脸上停顿片刻,又扫过店内忙碌的小禄、小福,柜台后堆积如山的肥皂块和尚未拆封的油脂原料。
那股混合了油脂腥气、碱味和廉价花香的独特气味,在闷热的午后格外浓郁。长孙无忌的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李郎这生意,”他开口,声音不高,沉稳有力,眼神却像钩子般刮过店内的每一个角落,“当真是…红火得紧。”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李恪脸上,嘴角的笑容加深,眼底却毫无温度,“连老夫那一双不成器的儿女,都被你这‘日进斗金’的买卖,勾得神魂颠倒,甘愿在此‘帮忙’了?”
来了!李恪心里门儿清。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带上点“受宠若惊”的意味:“哎呀,大人言重了!哪里是帮忙?是承蒙长孙公子和小姐不弃,看得起小店这微末营生,屈尊指点一二罢了!”
他语气情真意切,仿佛那兄妹俩是下凡的活菩萨。
“您不知道,长孙公子管工坊井井有条!长孙小姐品鉴皂品更是火眼金睛!小店能有今日,全赖二位贵人鼎力相助!”
长孙无忌听着这鬼扯的奉承话,脸上的假笑差点挂不住。他不再绕弯子,踱步上前,靠近柜台。
手指随意点了点一块包装好的凝脂皂,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郎是聪明人。老夫不兜圈子。这肥皂生意,”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李恪双眼,“老夫瞧着,颇有几分意思。不知李郎,可愿让老夫也掺合一股?”
李恪心里冷笑:老狐狸,忍不住了!想空手套白狼?面上却露出“惊喜”和“为难”交织的表情:“大人您…也想入股?小店荣幸之至!只是…”他搓着手,一副囊中羞涩怕大佬吃亏的模样,“小店本小利薄,粗陋营生,怕实在入不了大人法眼…”
长孙无忌岂会相信这套说辞?他手指在柜台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语气带着施舍的意味:“李郎过谦了。老夫看中的是你这份经营之才。这样吧,”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三成干股。往后在长安,你这‘恪记’的招牌,老夫保它安安稳稳。如何?”
三成!干股!纯粹空手套白狼!
李恪心里骂开了花:保平安?防的就是你!脸上“为难”之色更重,眉头紧锁,仿佛在进行巨大的思想斗争。
半晌,他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大人…三成…小店根基太浅,恐难承受啊。要不…半成?”直接把长孙冲那份给报了。
“半成?!”长孙无忌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眼神阴沉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度,“李郎,你这是在消遣老夫?”
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柜台后正算账的长孙雨吓得缩了缩脖子。
李恪心里稳得很。他立刻换上愁苦万分、甚至带点“掏心窝子”的恳切表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大人息怒!实在是…这肥皂秘方,非同小可啊!”
他左右看了看,凑近长孙无忌,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此乃…家母临终前亲手交给我的…唯一遗物!千叮万嘱,不可轻易示人,更不敢…以此牟利过甚,怕…折了福分,愧对先母啊!”“孝道”和“亡母遗命”两顶大帽子稳稳扣上。
见长孙无忌果然被这“秘方来源”堵得眉头紧锁,李恪话锋一转,抛出了让步提议:
“不过…大人若真心扶持小子,小子斗胆,想请大人帮个小忙。”
“哦?什么忙?”长孙无忌紧紧盯着他。
“您看,”李恪指了指店内拥挤的空间,又指了指后院隐约传来的熬油气味,“小店地方太小,熬油制皂的气味也扰民。若能寻个更大、更僻静的场地…还有每日所需的油脂、碱料采购,琐碎费神…”他顿住,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睛,仿佛下了极大决心:
“若大人能帮小子解决铺面和原料采购这两大难题,小子…愿让出一成干股!权当谢大人援手之恩!这…已是小子最大的诚意了!再分,就真要愧对亡母在天之灵了!”
一成股份,换实际的地皮和稳定的供应链资源,这是李恪的底线。想空手套?没门!
“一成?”长孙无忌眼神闪烁,对这个数字极度不满。他堂堂一国宰相,亲自出面,居然只换一成?还要搭上铺面和采购渠道?这小子滑不留手!
他盯着李恪那张写满“真诚”与“为难”的脸,胸中郁气翻腾。
沉默在闷热的空气中蔓延,只有店外排队妇人的低语和店内算盘珠的噼啪声作响。
良久,长孙无忌忽然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袍袖,转身就走!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走到门口,脚步却是一顿,并未回头,只将冰冷的声音丢了过来:
“李郎,好好考虑清楚!莫要…自误!”
说罢,带着护卫径直上车。车帘重重落下。马车迅速驶离,只留下店门口面面相觑的排队人群和店内噤若寒蝉的众人。
李恪脸上那“为难”与“恳切”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一丝冰冷的嘲弄浮现嘴角。
他轻轻拍了拍袖子,对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嗤笑:“自误?老狐狸,等你回头求我的时候,分你半成都嫌多!”
长孙冲这才敢蹭过来,脸色发白,声音发颤:“恪…恪哥…我爹他…真生气了!不会…报复咱们吧?”他是真怕他爹的雷霆手段。
李恪抬手,重重拍在长孙冲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脸上却满是笃定的笑容:“怕什么?你爹现在,比谁都怕这生意黄了!他舍不得这只‘下金蛋的鸡’!”
……
回府的乌木马车在微晃中前行。
车厢内,长孙无忌闭目靠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肥皂那滑腻的触感,鼻端更是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油脂与廉价花香的怪味,提醒着他方才在店铺里的遭遇。
“竖子!狂妄!”他心中暗骂。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竟敢如此讨价还价!拿亡母遗命做挡箭牌?滑天下之大稽!那一成股份的施舍姿态,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然而,怒火灼烧之下,另一种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恪记门口那蜿蜒的长队,仆妇丫鬟攥着钱币急切的脸庞;耳边仿佛又响起儿子长孙冲昨晚那亢奋又疲惫的声音:“…真能赚钱…一天好多钱…他给了我半成股…”
那肥皂…他下意识摊开手掌。东西确实古怪,不起眼,闻着怪,但触手温润细腻…“洗出贵妃肤”?口号虽荒谬,可那些贵妇趋之若鹜却是不争的事实。
还有李恪层出不穷的手段——冰饮、刨冰、会员、包装、口号…短短时日就将这店铺经营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
一股混杂着贪婪与强烈掌控欲的情绪,猛地压过了愤怒。
“不行!”长孙无忌倏地睁开眼,眼中精光暴射,再无半分阴沉犹豫,只剩下势在必得的锐利锋芒,“此子…确是经商奇才!肥皂生意,还有那‘香水’…必须抓在手里!”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急促地敲击着,如同敲打着无形的算盘珠。
一个被贬、无权无势的皇子,靠点小聪明弄出来的东西,凭什么独占如此暴利?这份财富,这份能影响长安富贵人家的新奇之物,合该由他长孙家掌控!
“得让他明白,在长安城,光会做生意…可不够。”长孙无忌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需要施加足够的压力,让那小子认清现实,乖乖就范。铺面?原料?哼,或许,就从这里入手?让他尝尝寸步难行的滋味!
马车驶入长孙府深幽的院落,长孙无忌的心中,一张无形的网已悄然开始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