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补救(1 / 1)
齐铭从急诊科跑到这里,加上买糖葫芦只用了十分钟。
可是这些原因根本就不是他失约的理由。
“我知道。”
齐铭不想这样,只能喉结滚动了一下,把糖葫芦往前送了送,山楂的酸甜味飘进林知夏的鼻尖。
“对不起,急诊科送来个肺栓塞的病人。”
“下肢静脉曲张病史,突发晕厥,血氧掉到72%,右肺动脉主干完全栓塞,我做了取栓……”
“所以你就忘了?”
林知夏听到这个原因,猛地抬头,眼睛里面是委屈。
“齐铭,你答应过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巷口的路灯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发梢上沾着的草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齐铭看着她,突然想起在火车上。
她因为他救了人却不说而假装生气,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偏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忘。”
齐铭把糖葫芦塞进她手里,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
“进手术室前让李娟给你送票根,想告诉你电影改期,结果太着急了,我根本没说完,就被推进手术室了。”
他说到这里视线落在她脚边那张被露水浸皱的电影票上,心里再次愧疚的道歉。
“对不起,知夏,是我不好。”
两声“对不起”说得都太郑重,反而让林知夏有些无措。
她捏着糖葫芦,糖壳在掌心化开一丝甜,核桃碎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她想起在乡下时,他给她治嗓子,把甘草片磨成粉拌在糖里,也是这样郑重地说。
“尝尝,不苦了。”
“你总是这样。”
林知夏低下头,用袖口蹭了蹭鼻尖。
“有事就自己扛着,也不告诉我。上次你婶婶来闹,你也说自己能解决,今天……”
“我知道你为我好。”
齐铭打断她,声音放得更轻。
“你家里人本来就不太看好我,要是知道我总因为工作爽约,怕更觉得我靠不住。”
这话戳中了林知夏的心事。
父亲昨晚还在问她离婚的事,说京城的表舅给她介绍了个部队的干部,知根知底。
她当时把碗重重一放,说:“我现在不想想那些。”
可现在想来,连一场电影都等不到,自己是不想去想,还是有别的心思?
“我家里人怎么看,那是我家里人的事。”
林知夏突然抬起头。
“齐铭,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假结婚也是结婚,该让我知道的事,你不该瞒着。”
“况且,就算离婚以后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嘛?或者你想的是我们从此什么瓜葛也没有?”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
齐铭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总是穿着碎花衬衫的城里姑娘。
她早已不是初到带玉村时那个会因为一只青蛙而尖叫的娇小姐了。
她会帮老乡接生,会在煤油灯下给他缝补袖口。
会在他被婶婶刁难时挡在他身前,用带着京腔的普通话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就像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知夏鼻尖泛红的模样,齐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原以为自己两世为人,早已过了会为儿女情长慌乱的年纪,可此刻见她抱怨的样子没有任何的烦闷、
反而心里那点因抢救成功而升起的成就感,瞬间碎成了齑粉。
“你总是这样……”
林知夏见自己即使指责他,他都不说话。
一时之间声音闷在喉咙里。
“就会不说话,答应好的事情,也总有理由耽搁。”
说着林知夏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
听着林知夏的话,齐铭莫名觉得想笑,却又在触及她委屈的眼神时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屁股刚碰到冰凉的台阶,就听见自己白大褂下摆蹭过石阶的沙沙声。
“对。”
他侧过身,让自己的影子能遮住她一半的轮廓,算是回应她那句“就会不说话”。
然后小心的从最初的问句开口。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所以……”
齐铭顿了顿,看着她垂落的眼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下次我邀请你看电影,我保证提前把急诊科的值班表背得滚瓜烂熟。”
林知夏闻言没抬头,只是用牙齿轻轻咬下一颗山楂。
果肉的酸甜混着糖壳的脆甜在舌尖化开,可那股子酸涩却砸得心脏生疼。
“补救嘛,怎么救……”
她重复了一遍齐铭的话,声音更轻了,一滴眼泪恰好落在糖衣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痕。
齐铭的心猛地一揪。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用袖口去擦她脸颊的湿痕、
指尖却在触到她皮肤前几毫米的地方顿住——只见他的白大褂袖口还沾着手术室的碘伏痕迹。
齐铭讪讪地收回手,指尖在裤腿上蹭了蹭,才又开口,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我保证,下次不管什么原因,就算天塌下来,就算真有病人,我也把CT机搬到电影院去,边看胶片边救人。”
这话本是玩笑,谁知林知夏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起头,眼里的水汽还没散去。
“你可真敢说,CT机多重啊,你能搬得动?”
“搬不动也得搬。”
齐铭见她笑了,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他故意板起脸。
“咱们纺织二院的齐医生,说到做到。”
月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之间的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知夏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突然觉得刚才那点委屈有些小题大做。
本来就是,医生救人就是应该的啊。
想到这些她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半串糖葫芦递到齐铭面前。
“你也吃。”
齐铭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咬下一颗山楂。
糖壳的甜味混着她指尖残留的温度,在口腔里化开。
他看着她被夜风拂动的发梢,突然觉得这比手术室里任何一次成功都让他有成就感。
“饿不饿?”
齐铭说着站起身,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尘,“巷口有家馄饨摊,我请你吃碗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