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电影散场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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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师的声音此时带着严重的焦虑。

“80/50mmHg,心率130次/分!”

“加大多巴胺剂量!”

齐铭的声音有些发颤,但不是因为技术失误,而是因为愧疚。

此时的他莫名的想起上一世,也是因为一个意外,错过了和她最后一次看电影的机会。

这一世,他明明答应了,却又一次食言。

导管终于抵达栓塞部位,齐铭深吸一口气,稳住手腕,比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缓慢打开取栓钳。

金属钳口张开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电影院里电影胶片转动的声音,还有林知夏轻轻的叹息。

“钳夹血栓!”

齐铭下令,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终于经过漫长的时间。

血栓被成功取出的那一刻,手术室里响起低低的欢呼,成功把人救回来,大家都是开心的。

齐铭却没有抬头,他看着取出的那团暗红色血栓,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墙上的时钟显示20:15,电影早就散场了。

与此同时。

人民电影院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暖黄色的灯光泄在青石板路上,映着林知夏单薄的影子。

散场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出来,谈笑声、爆米花桶的碰撞声混着胶片特有的药味。

她则是孤零零一个人随着人群出来。

林知夏攥着两张早已失去温度的电影票,指尖被边缘的粗纸磨得发疼。

票面上“渡江侦察记”的字样在路灯下泛着模糊的白光。

从七点等到七点半,又从七点半熬到电影开场。

放映厅里的灯光暗下去时,她还站在海报墙下,望着巷口拐角的方向。

自行车铃铛声每响一次,她的心就跟着提起来,直到看清骑车人不是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才又慢慢沉下去。

直到身旁的售票员阿姨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子“噼啪”溅出来,惊飞了停在窗沿的蛾子,提醒她。

“姑娘,散场了,如果等人的话,里头暖和,不如进去坐着等?我们现在暂时不关门呢?”

听着好意的提醒,林知夏摇摇头,把电影票往帆布包里塞了塞。

国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掏出来——票根边角已经被捏得卷了边。

齐铭说过会来接她的,昨天在急诊科门口,他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干净,怎么就……

想到什么,林知夏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

或许他是真的忙,或许是急诊科又来重病人了。

可此时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却是他说“这是我的家事”时的拒绝。

可能是齐铭觉的两个人要离婚,就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是不是从一开始,齐铭就是骗她的?

当时接过她的电影票也是因为当时急诊科的人太多了不好拒绝。

那他帮她挡开骚扰,她许诺带他进城,交易之外的那些瞬间。

比如他把最好的红薯干留给她。

比如他在火车上救了小女孩后悄悄把钢笔塞进她手心,难道都是她看错了?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她的脚踝。

林知夏抱着胳膊往巷子深处走,林家租住的小院在巷尾。

从这里走过去还要好久。

林知夏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并不想回家,而是直接在电影院外面的台阶上坐下,膝盖抵着下巴。

脚边的电影票不知何时滑了出来,被砖缝里渗出来的露水浸得发皱,红色的印章晕开一小团。

隔壁传来收音机里样板戏的唱段,“临行喝妈一碗酒”的调子飘过来,衬得这头愈发安静。

林知夏数着墙上的砖缝,从一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回一,眼眶渐渐发热。

她不是没等过人,在京城时,表哥约她去颐和园,让她在知春亭等了两个钟头。

当时她也只是皱皱眉,转头去画十七孔桥的石狮子。

可这次不一样,齐铭不一样。

他是那个在带玉村给她熬草药的齐铭。

是那个在乡下与她共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啊,是明明自己身体不好却总把红糖留给她的齐铭。

林知夏以为他们之间早过了需要用“协议”来界定的阶段,就算以后分开还能是朋友不是嘛?

可一张电影票的缺席,却让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城乡的距离,还有他的不愿。

“知夏?”

突然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巷口响起,惊得林知夏猛地抬头。

只见齐铭站在月光里,白大褂的下摆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药水痕迹。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串红彤彤的东西。

他跑得太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终于等到他,林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识地把脚边的电影票往身后藏了藏,却不小心踢到了石子,发出“嗒”的一声响。

她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声音闷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憋出一句。

“齐医生下班挺早。”

这声“齐医生”像根细针,带着明显的疏离感,轻轻扎在齐铭心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白大褂上的汗渍在灯下泛着微光。

齐铭手里的糖葫芦在夜风里晃了晃,糖壳裹着的山楂特别红,顶端还撒着细碎的核桃碎。

“我……”

齐铭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紧。

手术室里的无影灯、监护仪的蜂鸣声、取栓时指尖的颤抖。

此刻都模糊成了背景音,唯有眼前这个抱着膝盖的身影清晰得让他心疼。

她鼻尖红红的,眼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湿意,明明在生气,却连质问都透着委屈。

齐铭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把糖葫芦递到她面前。

“知道你喜欢裹核桃碎的,巷口张大爷那儿剩最后一串了。”

林知夏没接,视线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道浅浅的红痕,是戴了多年的袖标留下的印子。

她想起在带玉村时,他给她看自己抄的医书,手腕上也是这道印子,那时他说。

“等进了城,就能摘了。”

“不用了,电影散场了。”

林知夏低声说,手指绞着帆布包的带子。

“七点开场,现在……八点二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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