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亡夫归来(1 / 1)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毫不犹豫地落在了谢柏年脸上。
谢柏年懵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姝月:“母亲,您、您为何打我?”
一旁的玲珑和望松早已看得呆了。
夫人……竟然动手教训了大公子?
温氏这些年一直病着,对府里的事向来不闻不问,便是谢柏年上房揭瓦,温氏都不会过问半句。
再者,温氏性子素来温和,哪里像是会打人的样子?这一巴掌,着实把玲珑和望松惊得不轻。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低下头,不敢多话。
“你还有脸问?秦氏是你的发妻,玉哥儿是你的儿子,他们母子尸骨未寒,你便急着要娶新妇,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秦姝月说完,只觉呼吸都畅快许多。
以前谢柏年总拿夫君的身份来压她,时常教训她身为人妇便该温婉贤淑,不可与夫君顶嘴,许是老天不忍心见她前世受苦,重活一回,竟让她做了谢柏年的“母亲”。
谢柏年捂着挨了打的半边脸,支支吾吾地不敢还嘴,心里琢磨着温氏今儿个是吃了什么灵药,瞧着竟是容光焕发,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
前日那周郎中不是还说温氏病入膏肓,没多少日子了吗?
他还盼着温氏早些撒手人寰,往后这谢家的家业,便都是他和阿瑶的了。
想到此处,谢柏年不由有些失望。
到底做了多年夫妻,秦姝月一眼便看穿了谢柏年在想什么。
谢柏年此人胸无大志,平生所求,无非钱色二字。
他本就是谢家的养子,并不是温氏的亲生骨肉,自然盼着温氏早些去了,留下花不完的银票供他逍遥快活。
温氏自幼体弱多病,后得道士指点,嫁给了与她八字相契的谢国公,想以此冲一冲命里带的病气。两人成婚多年未得子嗣,后来便从谢家远房旁支中将谢柏年过继到了膝下,以延续谢家香火。
谢国公十六岁便上阵杀敌,在白骨堆里拼杀出一身功绩,成了大安最年轻的国公。他向来清冷禁欲,京中不知多少姑娘倾慕于他,可他却从来都是淡漠置之,只是碍于圣上赐婚,才不得不娶了温氏。
婚后两人倒也称得上相敬如宾,只是到底没什么感情,索性分府而居,数月才见一回。谢国公于男女之事上素来冷漠,再加之温氏身子不宜生养,干脆直接认了个养子,不再为子嗣之事烦心。
秦姝月还记得,她刚嫁给谢柏年时,也曾有夫妻亲密耳语的时候,那时谢柏年便对她吐露过心中的担忧,若是谢国公和温氏日久生情,有了孩子,那他这个养子岂不是连半分好处都捞不到了?
可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谢国公率军迎战北齐,不慎身中毒箭,战死沙场的消息。
谢柏年彻底放下心来。
从那时起,秦姝月便知道,他盼着温氏病死,甚至还在房中立了佛像,日日上贡烧香,求佛祖应他心愿显灵。
或许她早该认清的,谢柏年就是个凉薄负心、不孝不仁之人,不该值得她托付一腔真心。
想到此处,秦姝月眸色愈发冰冷。
“母亲,这事也怨不得儿子呀。又不是儿子将他们母子害死的,儿子只是按家法行事而已。”
谢柏年委委屈屈地开口了,“后日初六,是大吉的好日子,儿子早就答应过阿瑶要在那日以正妻之礼娶她进门,总不能为着这桩晦气事,对阿瑶出尔反尔吧?阿瑶已经受了那么多委屈了……”
秦姝月几乎要气笑了:“她委屈?还是玉哥儿和秦氏委屈?玉哥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你再了解不过,怎会做出毒害亲娘这样的事来?”
“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本应细细查问才是,可你竟然连夜对玉哥儿动了家法,甚至都没有禀过我一句。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
一字一句,直将谢柏年说得哑口无言。
玉哥儿自幼由秦姝月教养长大,与他并不亲近,每每他与秦姝月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玉哥儿总会伸出小胳膊挡在秦姝月面前,声音清亮地说,不许欺负阿娘。
他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怨不得什么,他整日在外头吃酒听曲,哪里有空闲陪伴玉哥儿。
得知玉哥儿毒死了秦姝月,谢柏年起初也是不信的,可等他赶到秦姝月房中时,不知怎的突然头昏得厉害,许是在外头淋了雨的缘故,又或是睡下前多喝了几盏阿瑶斟来的酒,有些醉了。
他听见阿瑶惶恐地在他耳边说,玉哥儿小小年纪,就连亲生母亲都敢毒杀,那她这个后娘,往后岂不是要日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阿瑶哭得可怜,哭得他心头颤动,盛怒不已。当即便不顾望松的劝阻,命人将行家法的家仆叫到了秦姝月房中。
等他脑子不再昏沉混沌,玉哥儿已经浑身是伤,气息奄奄。
谢柏年安慰自己,玉哥儿如此不孝,自该受家法教训,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很快就会再有儿子的,那是阿瑶和他的骨肉,性子一定像阿瑶一样温和体贴,比玉哥儿强出百倍。
他本打算草草将玉哥儿和秦姝月的尸身处置了,便欢欢喜喜地娶阿瑶入府,哪里想到温氏会突然插手此事。
谢柏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话,这时,身后传来了楚沐瑶娇柔的声音。
“母亲训斥柏年哥哥做什么?分明是他们母子自取其咎,与柏年哥哥何干。”楚沐瑶款步走过来,朝秦姝月盈盈行了一礼。
秦姝月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扫过楚沐瑶身上的红色罗裙。
楚沐瑶喜爱藕粉鹅黄那些娇俏的颜色,极少穿这样的正红之色,今日特意如此,分明是把她和玉哥儿的死当成了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
秦姝月轻嗤:“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叫我母亲?我何时认你这个儿媳了?府中新丧,你竟穿着一身红衣出来张扬,好歹也是丞相府家的二小姐,却连丧仪规矩都不懂。还不快把这身衣裳换了,若叫外头的人看见,谢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楚沐瑶一噎,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姝月,不明白这位缠绵病榻多年,连说话都费力的温夫人,为何仿佛突然变了个人般,眼神凌厉,字字紧逼。恍惚间,竟与那被她设计害死的秦氏有八九分相似。
楚沐瑶兀自呆怔着,秦姝月已经冷声吩咐一旁的玲珑:“去,把她身上的衣裳扒下来。”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他们欺凌宰割的秦姝月了,更不是以前那位好糊弄的温氏,可不会由着楚沐瑶再嚣张跋扈下去。
不得不说,这温氏的身份着实让秦姝月痛快了一回,她心中暗想,待将玉哥儿和她的尸身安葬好后,也该好生给她这位婆母上几炷香才行。
玲珑得了秦姝月的吩咐,挽起袖子就朝楚沐瑶走了过去,她早就看不惯楚沐瑶在府里的做派了,难得夫人开口,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玲珑力气不小,秦沐瑶挣扎不得,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母亲好偏心,再过两日便是我和柏年哥哥的好日子了,如今府里死了人,正应该穿些喜庆的颜色冲一冲晦气才是,母亲为何只帮着那秦氏母子说话,对我却没几分好脸色?我知母亲不喜欢我,我是不如秦氏出身好,可我心里只有柏年哥哥,我会待柏年哥哥好的……”
谢柏年见楚沐瑶红着眼睛,泪珠盈盈地望着他,早软了心肠,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牵住她的手低声哄了起来。
“母亲大病初愈,许是心情还未和缓,所以一时待你冷淡了些。往后不会的。”
秦姝月懒得理会楚沐瑶这副惺惺作态,直截了当地开口:“谢家家法,唯有谢家家主才能动用,国公爷已逝,我身为他的妻子,理应替他担起家主之责。我不过病了几日,你们就敢私自行事,是当我死了吗?”
楚沐瑶哭着道:“母亲这话好没道理,柏年哥哥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自然有行使家法之权。难不成,还要先去国公爷的坟前磕几个响头,求国公爷允诺吗?”
啧,还真是好伶俐的一张嘴。
也是这张嘴,哄得谢柏年一味地纵容偏袒楚沐瑶,即便知道楚沐瑶算计着那正妻之位,他也甘愿做她的帮凶。
可现下不同了。
国公爷已死,她既是谢柏年的“母亲”,这谢家自然该由她做主。
没有她的同意,楚沐瑶这辈子都别想做谢家的儿媳。
秦姝月唇角轻扯,正欲开口,就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夫人……国公爷,国公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