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怜的春儿(1 / 1)
桂嬷嬷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夫人放心,少夫人……都喝下去了,一滴不剩。只是……”她犹豫了一下。
“只是什么?”周氏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
“只是少夫人看着……不太好。问起了春儿那丫头,眼神……冷得吓人。”桂嬷嬷回想起宋云初最后那平静到死寂的眼神和擦药渍时那狠厉的动作,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周氏皱紧了眉头,不耐地挥挥手:“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关两天饿不死!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她,别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春儿的事,等文哥儿回来再说。至于宋氏……”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冷酷取代,“让她歇着,无事别出来走动,更别让外头人,尤其是那位爷,知道她有任何不妥帖的地方。这‘福气’她既受了,就得受到底!等文哥儿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她自然就安分了。”
“是,老奴明白。”桂嬷嬷连忙应下,“老奴会让人看紧听雨轩。”
“嗯,去吧。”周氏重新闭上眼,靠在软枕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被另一种更深的疲惫缠绕,“记住,那位爷……我们沈家得罪不起。宋氏,不过是个物件,用过了,安置好便是。只要文哥儿能平安回来,前程似锦,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桂嬷嬷垂首退下,轻轻带上了门。福泽堂内只剩下檀香袅袅和周氏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摩挲着腕上的佛珠,心中默念:菩萨保佑,此事顺遂,我儿平安。至于宋氏……那点不甘和怨怼,在滔天的权势和儿子的前程面前,轻如鸿毛。
福泽堂的门在桂嬷嬷身后合拢,隔绝了周氏的叹息与檀香的氤氲。桂嬷嬷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她定了定神,正要抬步离开,一个小丫鬟却慌慌张张地从听雨轩的方向跑来,差点撞进她怀里。
“作死呢!慌什么!”桂嬷嬷厉声斥道。
“嬷嬷!嬷嬷!”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喘着气道,“少夫人……少夫人她……”
桂嬷嬷心头一紧:“少夫人怎么了?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着歇息吗?”
“少夫人她……她没歇着!”小丫鬟急得快哭出来,“她……她直接冲出来了!说要去找春儿!我们拦不住啊!少夫人那样子……好吓人!”
桂嬷嬷脸色骤变。她刚在夫人面前保证会看紧听雨轩,这宋氏就闹起来了!她不敢耽搁,提起裙摆就朝关押春儿的柴房方向疾步赶去。
宋云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听雨轩的。
胃里的灼痛还在翻搅,四肢百骸都透着虚脱的寒意,但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那力量是恨意凝聚成的冰柱,坚硬、锐利,刺破了她所有的软弱和顺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春儿!她不能再让这个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因她的懦弱而受苦!
她无视了沿途洒扫婆子惊愕的目光,也听不见身后小丫鬟惊慌的劝阻。她像一缕失了魂又带着执念的幽影,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沈府最偏僻、最阴暗的角落——柴房走去。
柴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潮湿腐朽的霉味。门口守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正磕着瓜子闲聊,看到宋云初直直地冲过来,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放下瓜子,粗声粗气地拦在门前。
“少夫人留步!”一个三角眼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腌臜地方,可不是您该来的。”
“让开。”宋云初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砾摩擦,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毛的寒意。她甚至没有看那两个婆子,目光穿透她们,死死盯着那扇破败的门板,仿佛能穿透过去看到里面的人。
“哎哟,少夫人,您这身子骨看着可不大好,快回去歇着吧。”另一个婆子也上前一步,伸手想拦她,语气带着敷衍的“关切”,“老夫人吩咐了,让您安心休养,这柴房又脏又臭,冲撞了您可怎么好?春儿那丫头犯了错,关两天就放出来了,您别担心。”
“我说,让开。”宋云初重复道,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睛骤然抬起,直直刺向说话的那个婆子。那眼神冰冷彻骨,没有愤怒,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决绝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婆子被她看得心头一凛,伸出的手下意识缩了缩。
“少夫人,您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三角眼婆子壮着胆子,语气硬了起来,“这是管事的吩咐,没上头的话,谁也不能放您进去,更不能放春儿出来!您要是不听劝,硬闯的话,我们……我们也只能得罪了!”她说着,和另一个婆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摆出了阻挡的架势。
宋云初的指尖再次深深掐入掌心,那枚白玉锁硌得生疼。她看着眼前两张写满市侩和冷漠的脸,看着她们身后那扇隔绝了她与春儿的门,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知道自己此刻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硬闯毫无胜算。
就在她浑身冰冷,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放肆!谁给你们狗胆,敢拦少夫人的路?”
是桂嬷嬷!她疾步赶来,气息微喘,脸上带着惯常的精明和此刻刻意装出的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