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全部仰仗她一人(1 / 1)
春儿被投入柴房这几日,确实并未受多少皮肉之苦。
看守的婆子们虽得了严令不许她踏出半步,饮食也粗劣,却也不敢真往死里作践她。
原因无他,阖府上下都心知肚明——春儿是少夫人宋云初从娘家带来的心腹,是打小就伺候在身边的陪嫁丫鬟。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要是春儿出了什么事,以宋云初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因此春儿被关押的这几天,沈府的人倒是没有太过于苛责于她。
“老夫人吩咐了,让我亲自盯着你做这糕点。”桂嬷嬷催促道:“手脚麻利点,少夫人可等着呢!先去把自己这身腌臜洗干净,别污了厨房的地界!”
春儿不敢有丝毫迟疑,几乎是跑着冲向下人盥洗的小隔间。
冰冷刺骨的水泼在脸上,她胡乱地搓洗着,动作又快又急,皮肤被擦得通红生疼也浑然不觉。
脑海里全是小姐刚才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的模样。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儿心里如此想到,如今姑爷被困于大牢,自家小姐又变成了这副样子……
“磨蹭什么!主子们那边可还等着呢!”桂嬷嬷尖利刻薄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木板门,如同鞭子抽在春儿背上。
春儿浑身一激灵,猛地回神。
她胡乱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渍,甚至顾不上整理湿透的鬓发,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盥洗间,差点撞在守在门口的桂嬷嬷身上。
“作死的小蹄子!慌什么慌!”桂嬷嬷嫌恶地退开半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洗干净了?别把晦气带进灶间!要是这糕点出了半点差池,仔细你的皮!”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做。”春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深深低下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
她不能慌,更不能出错。这糕点,是老夫人“开恩”让她做的,是送到小姐面前的唯一机会!
厨房里热气蒸腾,灶火正旺。各种食材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却无法驱散春儿心头的阴霾。桂嬷嬷像一尊门神,抱着手臂站在几步开外,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其他厨娘婆子都远远避着,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春儿强迫自己忽视那如芒在背的视线。
她走到水盆边,再次将手浸入冰冷的清水里,一遍又一遍地搓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皮肤搓得生疼,仿佛要将这几日柴房的污浊、屈辱和所有的不安都彻底洗刷干净。
直到桂嬷嬷不耐烦地再次催促,她才深吸一口气,走到面案前。
这如意糕是江南的特产,京城里卖的都没有春儿做的好吃。
春儿全副心神都凝聚在那小小的面团上。指尖翻飞,将枣泥豆沙馅仔细包裹进柔软的面皮中,再用特制的模具轻轻压出吉祥的如意云纹。
她做得又快又好,每一个糕胚都大小均匀,花纹清晰。
然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将糕胚放入铺好笼布的蒸屉时,桂嬷嬷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着!”
春儿动作一僵,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僵硬地转过身,垂着头,不敢看桂嬷嬷的眼睛。
桂嬷嬷踱步过来,干枯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蒸屉里排列整齐的糕胚,挑剔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哼,倒是学了几分样子。”她的语气带着刻薄的赞许,更像是一种施舍的嘲讽,“老夫人心善,念在你伺候少夫人一场,才给你这个机会。少夫人这两日病体稍安,正需些精细点心调养,你可仔细了,别拿这些粗笨玩意儿污了主子的口!”
“奴婢不敢,奴婢定当尽心。”春儿的声音很低。
蒸笼上汽了,氤氲的白雾弥漫开来,带着甜糯的香气。春儿守着灶火,心却在油锅里煎熬。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息都像被拉长。桂嬷嬷果然寸步不离,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蒸笼和春儿的一举一动。
终于,时辰到了。春儿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揭开了蒸笼盖。热气扑面而来,模糊了视线。蒸屉里,一个个如意糕晶莹软糯,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形状完美。桂嬷嬷凑近看了看,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装起来!”桂嬷嬷厉声催促。
春儿不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用早已备好的干净食盒,小心翼翼地将刚出笼、烫手的如意糕一个个夹进去。
此时屋内,周氏还守在宋云初的身边。
春儿带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走进屋,看见周氏的时候,身子一震,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一个礼。
“嗯,”看见春儿进来,周氏的眼皮抬都没有抬,而是看向床上的宋云初,随即让春儿伺候她家小姐。
“谢少夫人。”春儿这才直起身,却依旧垂着头,不敢多看周氏一眼。她抱着食盒,脚步轻缓地走向榻边的小几。
“还不快打开,让少夫人瞧瞧?”周氏终于抬眼瞥了春儿一下,那目光锐利如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春儿应声,将食盒轻轻放在小几上。她的手指在触碰到食盒光滑冰冷的漆面时,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动作尽量平稳地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一股温热甜糯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药味。食盒里,白玉般的如意糕整齐排列,晶莹剔透,上面清晰的如意云纹宛如祥瑞,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周氏的目光也落在了糕点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看着倒是不错。”她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宋云初,“云初,趁热用些吧?你身子骨弱,正需要这些精细东西补养补养。”
“多谢母亲关心……”经过刚刚的闭目养神,宋云初有了点力气。
周氏见状也就没做说些什么,毕竟偌大的一个沈府,如今都仰仗着她宋云初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