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暴力抗法(1 / 1)
夜深,宁家别业,偏厅,炉火微红,茶面轻泛。
檐外风雪擦过瓦脊,发出细细的啸声。
迦南郡第九堂堂尊王伯当披狐裘坐在下首,目光沉着:“伯平兄,千军固然不凡,可他只是白身,连个铜质飞鱼标都没佩戴过,我便有三头六臂,也不能让他当个室长。
更何况,还是灵产清理室的室长。”
他对坐的宁伯平现年三十九岁,乃是宁家对外的话事人,亦是宁千军三叔。
宁伯平容颜英俊,倜傥不凡,被王伯当拒绝,也不着恼,指腹摩着盏沿,笑意温和,“是不是白身,王兄去二堂查上一查,不就知道了?”
“怎么说?”
王伯当惊声道,“你们买通了二堂,伪造了吏籍?”
宁伯平正色道,“这话说得也忒难听,再说,我堂堂宁家,是何等样清正大族,怎会知法犯法。
早在数年前,千军便在郡中有差遣,只是身体不允许,一直挂着差事。
但好歹也算资历。”
王伯当何等样人,立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谓“挂差”,正是伪造吏籍的隐晦说法。
他仔细一想,若伪造得好,补齐了各种凭证,还真难戳穿。
毕竟,即便是正印室长,也没入品,无有仙符,档案未入中枢。
地方上操作余地极大。
何况,补办一个吏籍,难度不大。
“可我还是不懂。”
王伯当拧眉,“你堂堂宁家为千军谋个好前程,往哪儿去不行?
以千军新晋郡生的身份,去北边,立时就有入品的仙符。
为何偏盯薛向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宁伯平笑容收了几分,语气却更轻:“王兄,是不是吃力不讨好,得看是什么人坐这个位子。
得看什么人来办这个差事。
如今,国家有难,我辈岂能置身事外。
那些侵占国产的小门小户,就不该思虑报效国家?
我宁家愿意为国掌权,握紧清理灵产的刀把子。”
“嘶!”
王伯当倒抽一口凉气,他忽然明白宁伯平的玩法了。
仔细一想,这里面利益极大。
而若是宁千军握住灵产清理的大权,还真能成事。
“王兄,可愿意入上一股?”
宁伯平含笑道。
王伯当摆手,“伯平兄玩笑了,王某乃是官身,怎敢言及私利。
千军不错,我看好他。”
宁伯平笑道,“千军是明白人,王兄,以后你们独处,千军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伯当知道“明白人”三字的含量,哈哈一笑,两人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忽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别业管家近前,扑通跪下,声音发紧,“三爷,千军公子,他,他……死了!”
“胡说!”
宁伯平怒斥,茶盏一震,盏中水纹碎开。
王伯当眸光一凛,指节在椅扶上一顿,“谁说的?”
管家连连叩首:“宗祠方才传讯,千军公子的命牌碎裂。
不止如此,兽苑的血契石也一并粉碎。
显然,金翎焰雕和千军公子,同刻绝灭!”
屋内安静得只剩炭火“啪”的一声炸响。
宁伯平蹭地起身,在室内疾走,“不可能!绝不可能!
千军带着荒兽,阻击一个薛向,怎么可能出问题。
你怕是不知道荒兽的实力,对了,会不会是命牌中的阵法年久失效,出了变故……”
王伯当和管家默然不言。
任谁都知道,宁伯平所说的可能性,基本就不存在。
“薛向此子,当真深不可测。”
王伯当眉峰紧攥,暗觉牙疼。
宁千军完了,侧面证明,薛向的事儿成了。
他白天才和薛向立下赌约。
现在好了,以后想插手灵产清理室的行动都不行了。
“等等,不对,补人,灵产清理室现在基本清空。怎么补人,可由我说了算,只要掌握了灵产清理室的人,薛向就飞不到天上。”
王伯当很难跟宁伯平共情宁千军的死亡。
他反而觉得今天和宁伯平的对话极有价值。
以前,他一直觉得灵产清理室设在第九堂是天大的麻烦,天大的雷。
薛向这么一掺和,他忽然发现巨大的权柄和商机。
这会儿,他看似阴沉着脸,在为宁千军的死亡痛惜,实则已经在筹算着如何控制灵产清理室这个实权衙门了。
………………
夜色沉沉,薛宅的庭院已入静。
地下炼房内,一灯悄然。
薛向盘膝而坐,双掌覆于丹田之上,气息如长河般绵延不绝。
身前的星云盒上,灵石在引灵诀的作用下,化作滔滔流雾。
在圣像散发的福泽灵域的作用下,尽数收入薛向体内。
星云霸体诀运转玄功,奇经八脉一并吸入灵力。
灵力沿着筋络涌入他周身,化作一道道细密温热的流光,冲刷着经脉与窍穴。
一息、两息……
忽然,他脊背一阵微颤,浑身的灵气如潮水般自经脉奔涌回小腹,轰然汇聚。
经脉中传来一阵细密如丝的脆响,那是气血与灵力交织到极限的标志。
薛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浊气化作一道白练,直贯三尺,方才散去。
他睁开双眼,瞳光如洗,眼底的光芒比夜明珠还要澄澈。
他掀开衣袍,露出腹肌分明的小腹,九颗耀眼的光点,如点亮的星辰,共同排列在肚脐上下。
最上面那颗斑点的亮度,终于和其余八颗斑点一致。
这便意味着,他已达成练气九层满格。
接下来,便可冲击练气大圆满,也就是九星连珠,培育出灵根的雏形。
他苦等多日,终得九层满格,自不会再耽搁时间。
他念头一动,便进到文墟福地内。
径直坐上文墟台,排开星云盒,放好灵石,展开圣贤画像。
紧接着,薛向便催动了文墟台的破境异能。
随着三枚文墟珠的湮灭,文墟台泛起一阵清辉,将他团团包裹。
刹那间,星云盒上那枚灵石便即虚化成灵力,涌入薛向体内。
紧接着,薛向放上第二枚,第三枚。
大量的灵力涌入,瞬间充斥经络与四肢百骸,与气血交织,化作清色与赤色交缠的长河,在体内奔腾呼啸。
薛向只觉全身每一个窍穴都被冲刷得澄明透亮,小腹处更是越来越热。
忽地,小腹一阵激鸣,宛若雷霆轰击!
轰!
血气炸裂,撕破一块无形屏障。
轰鸣声中,薛向只觉脑海一空,小腹之中,一股浩瀚无匹的新力奔涌而出,汹涌澎湃,如山洪破堤,将他的五脏六腑洗涤得彻彻底底。
他念头一动,便能如洞彻文宫一般洞彻小腹。
他心中一喜,知道,这是丹宫开辟了。
再定睛看时,肚脐上方,九粒夺目光斑,不再是孤零零的,而被一条如线清辉串起。
宛若一条灵力树根,扎于身体之中。
自此,他练气之境,终得圆满。
………………
清早,晨霜尚未化尽,薛宅前院却已透出一股暖意。
院中老槐上垂下几点残雪,石阶扫得干干净净,厨房柴门半掩,一缕饭香透出温热的烟气,在冬日清晨里显得格外动人。
堂屋中,红泥炉火正旺,柳知微(前面改名了,本想着在家里,称呼柳眉没问题,但弄来弄去反倒麻烦,后文中,便更名为柳知微。毕竟,只有薛家人养成称呼柳知微的习惯,今后才不会漏出破绽)
挽着青布袖,熟稔地将一笼笼热包子端上桌,薛向新买的油条也才出锅,脆而不腻。
锅里白粥熬得浓稠,雪白晶亮,正冒着细细泡沫。
小适坐在凳上摇腿,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抱着一个肉包,斯斯文文的吃着。
她已经十岁了,来迦南郡后,薛向便给她找了个专收女学生的校书馆。
小丫头这两年在家自学,功底不错,在校书馆颇受女校书们好评。
薛向咬一口油条,问正在往炉中添柴的小晚有没有收到范友义来信。
三日前,绥阳渡那边有一些合同文书要范友义签署,时间跨度比较久,范友义便住在那边。
小晚回说,范友义托人带回信了,薛向这才放心。
薛母草草喝了两口粥,便回房间礼佛去了。
上次,鬼伯夜袭薛家,薛向诓骗小适说,是皮影戏,但却瞒不过薛母。
薛母受的刺激很大,这些天,一直是柳知微陪她睡觉。
薛向便想着,得找机会让舅母张氏过来作客,几圈麻将搓下来,相信足能让母亲百病全消。
一顿饭吃完,小晚送小家伙去校书馆,柳知微收拾房间,薛向在院中劈了上千斤柴,才码好,洗漱一把,便待上衙。
柳知微上前,给他捋了捋领口,“欢喜宗的事儿,固然办的漂亮。
但更要当心。
有道是,瘦田无人耕,耕出有人争。
灵产清理,本就是个无比困难的活儿。
各地可能都难办,办成一桩,都是大功。
指不定那位王堂尊,从中有看到什么机会。
郎君当心。”
她素来逻辑与联系的能力惊人,秋风未动,她已警觉。
薛向点头应下,便即出门直奔冷翠峰。
………………
一晃两日过去了,第九堂整日里,门庭若市。
第三院也忙得不可开交,唯独薛向被冷落在了灵产清理室。
似乎,他才立下的功劳,滋润了所有人,唯独他没享受什么荣耀。
薛向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明镜一般。
这日一早,他来到了第三院公衙,推门而入,屋中炉火尚暖。
堂后窗棂处挂着半卷竹帘,一人斜倚竹榻而坐,手捧残卷,姿态松散,一袭旧青袍在阳光中显得泛白。
此君正是第三院院尊赵朴,薛向的顶头上司。
赵朴见薛向入内,目光一转,淡淡放下手中书卷,语气依旧温缓,却带着一种新添的居高气息,“哦,是薛副院啊,今儿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
他并不起身,神情倨傲,摆足了上官姿态。
薛向犹记得,初见赵朴时,面对来自府君给的清理灵产的的巨大压力,他神情委顿,言语之间满是“看破官场、事不关己”的味道,像是即将归隐之人。
今日再见,此人气质陡变,一副踌躇满志,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我过来是想问,现在灵产清理室几乎空了,人员何时调派?”
薛向知道,这两日,第九堂,第三院,门庭若市,皆在为灵产清理室空出来的编制而忙。
副室长、室长一级,人事安排权在第二堂。
其余执事、干事、书办,调派权全在第九堂。
王伯当和赵朴,这一二日间,都收获了不少油水,似乎只有薛向白忙了一场。
赵朴抚须一笑,“这个不必担心,已经有眉目了。
王堂尊对此事很是上心,今日上午,就要召开个小会,解决灵产清理室的人事安排。”
这时,偏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位佩戴金质飞鱼标的书办阔步行来,正是第九堂堂尊王伯当的专属书办曹永吉。
曹永吉拱手一礼,“赵院尊、薛副院。
堂尊召开会议,商议灵产清理室的人事安排,会议在灵产清理室的小厅举行。
请二位移步。”
“知道了。请吧,薛副院。”
赵朴长身而起,背着手,哼着小调,一摇三晃地朝灵产清理室走去。
薛向跟在赵朴身后,抵达灵产清理室小厅。
平日满是灰尘的议事厅,今日焕然一新。
明明是白天,里面灯火通明。
二人进门时,厅内各人已经落座。
中央的椭圆形楠木会议桌边,王伯当稳居上首,他着一袭深白色官袍,意气风发,嘴角噙着隐隐笑意,高声招呼道,“咱们的大功臣来了,诸位鼓掌欢迎。”
说着,他率先鼓掌。
场中,一片啪啪声。
薛向含笑回应,暗暗心惊。
今次的规格搞得够高的,第九堂拥有仙符的官员都来了。
计有:
第九堂副堂尊钱少用,一个笑面虎一样的中年人;
第一院正院尊刘隐山,此君素以谨慎沉稳著称;
第一院副院尊曹元徵,此君是个年轻人,看着比薛向都嫩;
第二院正院尊朱宏远,此君三十出头年纪,一身腱子肉,豹头环眼,看着便是不好相与的;
第二院副院尊蒋观澜,孟德曾介绍此人,说是王伯当亲自要过来的;
除了以上人等,便是第三院的正院尊赵朴,和副院尊薛向了。
薛向知道王伯当搞这么大动作,一是为了树立权威;
二是,要将今日的人事安排,弄成板上钉钉。
今日与会的,除了他们这些有仙符的官员,和负责记录的书办外,外圈还设了一些散座,坐着一些人。
这些人或老或少,虽有修炼痕迹,但实力明显低微,一个个迎向薛向的目光,皆面露讨好似的微笑。
薛向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这些歪瓜裂枣,就是将要充实到灵产清理室的。
“幸亏老子多算一步。”
薛向心中冷笑。
“好了,诸位,既然人齐了,咱们简单开个会。”
王伯当抬手,轻咳一声,道,“首先,还是得表扬薛副院。
在他的积极努力之下,灵产清理的工作,终于往前推动了一大步。
早些时候,旁人都说,灵产清理,注定不会有结果。
照我看,事在人为嘛。
如果都像薛副院这么实心任事,我看天底下,就没有难办的事儿。
话又说回来,磨刀不误砍柴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灵产清理室人员凋敝,光靠薛副院一人,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灵产清理室的人员安排,本堂尊一直放在心上。
副室长稍后第二堂会派过来,但基层的执事、干事、书办,本堂尊熬了几个大夜,总算是配出来了。
来,你们都向你们的顶头上司表个态。”
王伯当一招手,厅后那一众人等顿时齐刷刷躬身,齐声喊道,“诸位大人请多指教,我等愿为灵产清理室效犬马之劳!”
“真是兵强马壮啊,难为堂尊了。”
副堂尊钱少用乐呵呵道,“我听说其中有几位已经是炼气三层了,都是强手啊。
薛副院,有了这些精兵强将,你可要抓紧再立新功呀。”
薛向面带微笑,“我只怕灵产清理室这个火炉,常人根本待不住。”
“要成事,怎么也要血里火里滚三回,怎的,莫非薛副院不满意?”
王伯当笑吟吟盯着薛向,就等着薛向表露不满,他立时便要降下雷烟火炮。
“满意,再满意不过。”
薛向道,“待会儿,只怕诸位大人该不满意了。”
“薛副院这是何意?怎么阴阳怪气的。”
第二院副院尊蒋观澜冷脸说道。
他是王伯当的体己人,平素没少充当王伯当在第九堂的耳目和狗腿。
薛向正待回应,忽听一声巨响。
厚重楠木所制的大门,竟被一股蛮力生生震飞,撞在墙上,整张门板应声裂作两截。
满厅文士齐齐色变,旋即,一股凌厉之极的气息自门外滚滚涌入,似一头披甲猛兽,横冲而至!
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踏门而入,五官如刀削般冷峻,浓眉倒竖,鬓角染爽,穿一袭墨青直裰,背负宽刃铜戟,双眼一扫,竟逼得数名修为不高的官员面露惧色,不敢对视。
他扬手将一张公文帖掷在地上,沉声怒喝,“这张帖,是谁写的,给老子站出来!”
声音轰然如雷,震得屋内灯盏微颤,纸卷乱飞!
倏地一下,公文贴飞上会议桌,精准地停在正中位置。
众人一眼就看见,公文贴的侧边,印着灵产清理室的公章,再看上面内容,
“沈家名下坐落罗泽冲之千亩灵田,产权存疑,需于下旬派人前往实地测量,烦请沈氏早作准备。”
末尾落款赫然是:灵产清理室。
屋内气氛陡然一凝。
众人皆难以置信地盯着薛向,王伯当更是惊得站起身来。
沈家是个什么存在,那是整个迦南郡,稳稳排进前三的世家。
上千年来,沈家入仕不绝,三百年前,甚至出过三品高官。
其名下的白水书院,更是迦南郡著名书院,多少儒生从此迈出,走向官场。
便连,当今府君,也曾在白水书院求学,要尊沈家太爷一声“老师”。
沈家底蕴深厚,既富且贵。
不说别的,便是眼前这打上门来之人。
场中除了薛向,便无人不识。
此君大名沈傲,乃沈家二管家。
此君当年护送沈家三少爷沈南笙入秘地,回返时,独自一人斩尽十余匹三头妖狼,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此人专门负责沈家对外应酬与强压场面,是出了名的强横霸道、手段凶狠。
平素,便是王伯当这个级别的撞上沈傲,少不得也得说上两句话,赔上一些笑脸。
今日他亲自闯入,蛮横出手,无疑等若是公开宣布:沈家,碰不得!
赵朴脸色瞬间僵住,王伯当眼神也一紧,副堂尊钱少用宛若被施了定身法,厅内诸官俱露惊疑神色,心中已有数。
薛向却是神色不变,稳步前行,拾起那张名帖,轻轻拂去浮尘,转头看着沈傲,语声清朗而不卑不亢,“帖是我下的。
灵产清理室奉中枢之命,清查非法占据之灵产。
据查,沈家之灵田,在策只有千亩,据有人举报,实际超过三千亩。
至于举报是真是假,待本官前去丈量,一查便知。”
从沈家开刀,是薛向深思熟虑的结果。
不为别的,为了筑基丹,他也必须拼这一把。
赵欢欢的论调,薛向深以为然,要竖起灵产清理室的权威,必须啃硬骨头。
而薛向要竖起绝对权威,就必须啃最硬的骨头。
他翻查了所有资料,沈家首当其中。
只因,他悄悄去数过沈家所占灵田,一眼可辨超过千亩。
沈家豪横惯了,根本也没想着遮掩。
既如此,薛向自然不客气。
本来,薛向是想等翻过年再动手。
但王伯当、赵朴之流,按捺不住,要往他好容易才清扫干净的灵产清理室,再塞满垃圾。
薛向决定提前出手,一份公文贴,便直接下到了沈家。
啃硬骨头的冲锋号,由沈家吹响,比他薛某人来吹,要震撼得多。
此刻,王伯当等人的表情,无疑证明了他的决策不错。
沈傲虎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沉声喝道,“丈量我家灵田,凭你也配?
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子,你若不识我沈家是何等门第,去翻翻郡志先。”
“沈兄,息怒,息怒。”
王伯当上前,轻拍沈傲肩膀,“此事尚未定论,尚未定论。”
他恨毒了薛向,怎么这小子就不知道抬头看路,就闷头硬撞。
沈家是什么存在,敢动沈家,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关键,薛向这一骚操作,可把自己的布局全打乱了。
“王堂尊,沈某也非是不通情理,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下这个定论。”
若是平时,沈傲也不会如此锋芒毕露。
但今日,他代表的是沈家,代表沈家传递威严与愤怒,自然是谁的面子也不卖。
厅中气氛僵如凝水,所有人都不吭声。
唯有薛向慢慢将那名帖收回袖中,望向沈傲,平静开口,“已有定论,灵产清理室,本官做主。
丈量沈家灵田,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沈家若是不服,可往上面申诉。”
沈傲怒极反笑,铜戟在地板上重重一杵,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厅中人心神俱惊。
他冷冷扫了薛向一眼,压着嗓子道:“好,好得很!
你一介微末小吏,也敢丈量我沈家灵田?
我沈傲便在田里候着,看你是如何来的!”
说罢,他猛地一甩袖,双目死死锁定薛向。
王伯当气得脸都青了,猛地起身,砰地一拍桌子:“放肆!薛向,谁给你的权力胡乱发帖,你眼里还有没有上官?”
薛向直视王伯当,“下吏执掌灵产清理室,前去勘察案情,发帖通知涉案方的权力都没有么?
如果下吏真无此权力,还请王堂尊直接下文书说明。
下吏自会亲自去找府君询问,下吏这个灵产清理室室长到底还剩什么权力。
若是府君不答,我便去州里,去中枢问。”
“你!”
王伯当气得胡须乱颤,胸口起伏如鼓,几欲喷出一口老血,“反了反了………”
“大胆薛向,你敢当堂顶撞……”
二院副院尊蒋观澜拍案而起,才要喝叱,薛向一道锐利的目光扫来,他心中一凛,立时闭嘴。
“果然是癫狂之辈,王堂尊,沈某不怪你,此事你也别管了。
何处荒山不埋骨?”
沈傲一语落地,杀机毕露!
说罢,他转身便走,正要跨出门槛,一道身影晃身,拦住他去路。
赫然,正是薛向。
“你还有事?”
沈傲剑眉挑起,杀机自双眸隐现。
薛向徐徐迈出两步,站于厅中,声音清越,震动四壁,“沈管家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暴力破门,损毁共产,冲撞会场,你一介白身,当真是胆子不小哇!”
“老子干了,你待如何?”
沈傲微眯了眼睛,煞气外放,场间瞬间宛若降下冰霜。
“自是按律处置,我替你算过了,你的罪过不小,先戴枷在灵产清理室外,示众三日。
余罪并罚,至少流放三年。”
此话一出,全场冰封。
“哈哈哈……”
沈傲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笑罢,他猛地一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剑芒,射向薛向,“罚我?凭你也配?
你算什么东西?若不是在此处,你早跪在地上求我了。”
“薛向,速速跟沈兄道歉。”
王伯当眼见局面不可收拾,忍着不快给薛向递梯子。
他可不想,今日在自己地头,闹出大新闻。
沈傲闻言,气势更盛,踏前一步,昂然开口,声音如钟,“我沈家千年荣光,不是你这区区小吏能懂的!
年轻人,无知会害死你的。”
说罢,他大袖一甩,便出了小厅。
下一瞬,一道黑影闪出,拦住他的去路。
偌大个青坪上,风雪顿紧。
“你当真要找死?”
沈傲心里泛起了嘀咕,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家伙要弄什么?
他堂堂沈家二管家,来这破衙门警告一番,发出一下沈家的声音,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举动。
这无知小儿,怎么就不依不饶,是真不怕死么?
然而他脚步才动,便又被薛向阻住。
“律法,本官已经宣读跟你听了。”
薛向敛眉,“你现在伏法,犹有可恕。
若置若罔闻,按律,以逃法论处。”
“说的跟真的似的,小子,等出了此间,我倒要看你怎么狂。”
沈傲话音未落,便要闪身离开。
薛向却如一道疾风,迎着他奔来。
“找死!”
沈傲大怒,背后铜戟一震,灵光清扫,正中薛向。
薛向倒飞而回,口中喷出鲜血。
追出门来的王伯当等人吓了一跳。
沈傲冷声道,“无知小儿,现在知晓利害否?”
“沈兄手下留情?”
王伯当大呼。
他可不是担心薛向安危,而是担心沈傲没个轻重,弄残了薛向,到时候不好收拾。
“沈某给你王兄面子,否则我捏死他,就像捏死一条臭虫。”
沈傲拔身要走。
就在这时,场中气氛顿变。
轰!
空气猛然炸响,一道金色的文气忽然衍开。
灵机交缠,机括旋鸣,只听“咔”的一声闷响,一具庞然机关之物自虚空中现出:
六管联环,青铜铸身,灵力通纹宛如脉络跃动!
正是加特林!
一件威力恢弘、几乎已完全凝实的文气神兵!
众人正震惊莫名,沈傲也目瞪口呆。
下一刻,六管轰然转动,疾如风雷,火光炸裂!
哒哒哒哒
枪声轰鸣,如暴雨,如战鼓,如万军奔腾!
一束又一束文气子弹,带着冷冽金属光芒,瞬息射出,直扑沈傲!
沈傲瞳孔剧缩,几乎来不及反应,便怒吼一声,铜戟竖地,灵力狂涌,凝出一道厚重如山的罡气壁障!
“给我破!!!”
轰!
第一轮扫射,子弹如惊雷破竹,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破三层护体灵光!
沈傲那足以挡下一击妖兽爪击的铜甲罡气,在金属风暴下宛如纸糊!
咔啦!咔啦!!
一排子弹轰碎了他的铜戟!
砰砰砰砰!!!
第二轮子弹紧随其后,如彗星落地,一点不偏地命中其胸膛!
他早已炼成的铜皮铁骨,竟挡不住分毫。
沈傲身形巨震,胸口鲜血狂喷,整个人被生生轰得倒退三步!
他惊恐欲绝,狂吼着试图聚起残余灵力逃离,可还未迈出半步!
加特林的怒火,已至高潮!
轰!轰轰轰轰轰!
第三轮扫射如万箭穿心,从眉心、胸口、脖颈、小腹、四肢……齐齐贯穿!
沈傲整个人宛如破布傀儡,被轰成了一尊活生生的筛子!
血雾弥天,碎骨横飞,铜戟残片飞溅砸墙,地砖龟裂,厅堂之中仿佛化作修罗战场!
最终,大名鼎鼎、霸气绝伦的沈府二管家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即当场身亡!
加特林六根枪管徐徐停转,火光尚未熄灭,杀气犹在!
薛向缓缓收手,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沈傲暴力抗法,天诛地灭,列位都是见证。”
整个青坪之上,死一般寂静。
只余沈傲残破的尸身倒在地上,鲜血混着铜油、弹壳,缓缓流过那张灵产清理室的会议桌。
无人敢动。
无人大声呼吸。
“这,这,上面到底给我派来个什么怪物!”
王伯当心口一阵阵抽到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