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魔卵(1 / 1)
二十余息后,鬼宠彻底飘远,薛向才松开怀抱。
两人先后从墙后走出,晚风带来凉意,却未能驱散方才那份微妙的温度。
“魏如意如此嚣张,元君可有对策?”
薛向低声问。
黄裙女怔了怔,才意识到,薛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千万别管,魏如意再跋扈,有皇室宗法在,他不敢怎样。”
黄裙女低声道,“既然你已听到,我也不瞒你,我便是雍王妃。”
话出口来,她心中莫名感伤。
薛向道,“我确也猜过元君身份,后来便想,不管元君是何身份,我总认元君是我定文上的老师。
有这一层,也就够了。”
雍王妃愣住了,心中涟漪聚成壮澜。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元君珍重。”
薛向行礼罢,文气溢出,散于脚下,他踏上波涛。
雍王妃道,“若是可以,试炼力争上游,中枢在为试炼魁首的奖励争执不下,若能夺魁,必有极大的好处。”
“记下了。”
说话间,薛向便已去远,顷刻,化作一个黑点。
湖面静得出奇。
晚风轻抚,吹乱了雍王妃鬓畔的几缕青丝,衣袂微微鼓起,仿佛也在随心而动。
薛向踏浪离去的水痕,早已被湖波抹平,却在她心头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立在岸边,纤指不自觉地轻抚垂落的湖柳。
多少年了,她都被困在雍王妃这个身份的囚笼里,笑与不笑,都要注意旁人的脸色。
而今,这一方湖水,倒像是映出了另一个自己。
不必拘礼,不必防范,可以静静听一个人说话,用一颗心,记住一段时光。
如果当年,她不曾随世家之命,嫁入这雍王府……
无尽思绪萦绕心间,直到风铃再度响起,她才收回目光,轻轻吐出一声叹息,仿佛叹走了半生的春水。
薛向再回到飞羽商行前的广场时,天色已近黄昏。
暮光将广场铺上一层金色薄纱,熙来攘往的人群渐稀,摊贩们的吆喝声夹杂着商谈的低语,偶尔传来几声笑骂。
他顺着人流绕行一圈,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到一个熟悉的摊位,那颗所谓的“魔卵”依旧安静地躺在锦布之上。
摊主正红着脖子同先前跟他唱双簧的白袍老者争执,白袍老者满脸怒气,指着那魔卵咄咄逼人。
“辛苦费总得给吧?我白跑一趟不说,还得陪你演戏。”
白袍老者的嗓门不小,引得几名路人侧目。
摊主眉梢一挑,冷笑道:“卖都没卖出去,哪来的辛苦费?你自己演技不精,怪我?”
“放屁!”
白袍老者气得须发抖动,“我早说这是假货,你偏要糊弄,害我花了五枚灵石支这破摊子。”
话未说完,摊主也爆了粗口,袖子一卷就要上前推搡,两人情绪迅速攀升,眼看就要扭作一团。
人群被吵闹声吸引,围拢上来,窃窃私语。
就在此时,魔卵飞入一位长者手中,赫然正是五庄观观主苏缄默。
“还得是您识货,您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摊主眉开眼笑,凑上前来。
苏缄默没说话,薛向却敏锐察觉到苏缄默掌中有文气波动。
“他用文气在检验这枚魔卵,莫非这魔卵是真玩意儿?”
薛向心念一动。
足足二十余息后,苏缄默才放下魔卵,喃喃道,“好东西,可惜了,天道,命数,终究容不得此物。”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被摊主拦住,“道友,好说歹说,您得买下来啊,开个价呀。”
苏缄默摇头,“本来是无价之宝,可惜,拖得太久了,死了。
此物,千载难逢,能脱出魔障之地,更是万年不遇。
初始,补充能量便能活。
后来,文气浸染便能活。
现在,老夫的精纯文气,都探不到此物有丁点生命力,多言何益。”
说完,他阔步离开。
摊主如遭雷击,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先前和他唱双簧的白袍老者又冲上来,眼见两人又要闹作一团,两名维持秩序的管事,朝这边走来。
两人只好散开,摊主抓起魔卵,便要收摊。
忽地,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惊声道,“不对!
只有死物才能收进储物空间!我适才试了,这魔卵还是不能被收入储物戒中,说明它仍是活的,是活的!”
他的嚷嚷声,并未引来多少关注。
主要是这枚魔卵,在广场上的知名度不小了。
他和白袍老者的双簧,旁人也看累了。
最重要的是,有大名鼎鼎的苏缄默背书,没人再信他的嚷嚷。
薛向倒是来了几分兴致,伸手道:“借我看看。”
摊主赶忙递过去。
魔卵入手,初时冰凉如石,薛向暗运文宫,一缕精纯文气缓缓注入。
下一息,掌心忽然传来极轻极细的吸吮之感,仿佛有个小小的嘴巴,正贪婪地吮着他的文气。
“怎么回事,苏缄默不是说文气放入,魔卵没反应,证明魔卵死掉了么?为何我的文气,就能让魔卵起反应?”
薛向想不明白,但心里已打定主意,要拿下魔卵。
他面上不动声色,将魔卵送还给摊主。
摊主急了,“一百,一百你拿走,孙子再还价。”
薛向怔了怔,似在犹豫,但不出价。
摊主和不远处与他唱双簧的白袍老者皆热切无比地看着薛向,薛向缓缓转过身去。
“一百你娘啊,五十,五十就出了,道友,不能再少了,我们已经赔得毛干爪净了。”
白袍老者窜上前来,急声喊道。
薛向缓缓摇头,“我只能出三十,我的预算只有这些。”
“那不行,至少六十。”
见薛向有出价,摊主心中冒起希望之火,竟开始加价。
他这一加价,薛向脚步陡然加快,白袍老者抢过摊主手里的魔卵,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塞给薛向,“三十就三十,不准反悔。”
薛向握着魔卵,眼中浮现出犹豫之色,摊主到嘴边的反对声立时收了。
薛向不紧不慢取出三十枚灵石,在手里细细数着,一副还在犹豫模样。
白袍老者劈手抢过,“成交了,谁也不准反悔。”
说着,便要溜走,摊主凑上前去,两人立时为分赃不均,又大声嚷嚷起来。
薛向还待继续逛会儿,忽地,广场中央,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鸣。
声波在灵阵加持下,犹如涟漪般荡入四方,连远处街巷都能听得分明。
紧接着,飞羽商行的执事扬声宣告,“首场拍卖会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始,持有号牌的诸位客人,可随时入内准备。”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薛向理了理衣袖,从容踏向正门。
经过层层检验,验证了号牌,薛向被放入内。
前方是一个宽广的大厅。
大厅长廊上,已有十余名侍者分列两侧,统一着青色云纹长衫,腰间垂着一枚银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导拍。
他们神情恭谨,微微躬身,一旁的告示牌上,列明:
只需两枚灵石,便可雇佣一名导拍,全程引领入座、介绍拍品情况,甚至在拍卖时代为举牌竞价。
薛向向来信奉专业的事儿,由专业的人来办。
两枚灵石,绝对物有所值。
薛向目光在这些侍者之间掠过,最终落在一名熟悉的身影上,正是先前在静室里替他办理号牌的那位女修。
薛向冲她点了点头,“就你了。”
四目相接,女修微微一怔,随即眼角多了几分亲近与感激。
薛向支付了灵石,女修自我介绍,叫吴媛媛。
在吴媛媛的带领下,两人并肩穿过弯折的回廊,转过一道拱门,拍卖会场的景象豁然展现。
整座会场呈半圆形,高阔的穹顶由整块青金石镶嵌,表面浮刻星河图纹,灵光缓缓流转,如星辰运转般静谧而华美。
四周席位依着弧形阶梯错落排布,从最外圈到内圈,逐层递高,中央则是一方铺着赤金锦缎的圆形高台。
高台四周,八根鎏金兽柱撑起一圈半透明的光幕,将主拍区与席位隔开,既显庄重,又有灵阵防护之效。
席位间设有低矮的檀木几案,案上早已备好玉简与灵笔,供人记录拍品信息。
灯光从穹顶垂下,宛如一束束细流般洒在高台中央,令主拍台区域成为全场唯一的焦点。
半刻钟不到,座位已七成满,低声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修士好奇地打量四周。
忽然,主拍台旁的侧门开启,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中年修士缓步登上主拍台。
此人面容清瘦,双目如炬,鬓边虽有霜色,却更添一份沉稳气度。
他抬手作揖,嗓音醇厚而有穿透力:“在下李寅,受飞羽商行所托,担任本场拍卖的主拍人。”
他略一顿,环视全场,继续道:“诸位今日所见,皆是我商行多年珍藏与各方客人委托之精品。
拍卖规则简述如下…………”
李寅吧嗒一通司空见惯的规则后,举起手中的鎏金木槌,“诸位,拍卖,即刻开始!”
槌声落下,清脆如玉。
薛向购买了导拍服务,便在专属的导拍区落座,那处,是双连座位,吴媛媛便坐在他身侧。
薛向东张西望,瞧见不少熟悉面孔。
吕温侯、沈南笙、楼长青,凌雪衣皆在坐。
薛向惊讶地发现,到场的似乎都是要入试炼场的郡生,皆为年青一代。
薛向收回视线,低声问,“怎么不见什么豪客?”
吴媛媛压低声音答:“豪客们多在稍后举行的高等拍卖会,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薛向道,“那怎样才算豪客?”
吴媛媛微微一笑,语调带着几分敬畏与感慨,“要么是资深的修炼大能,要么出身于大家族、高官门第……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若能在入场前通过验资,储备资金超过五千灵石,也可列入豪客之列。”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在此场拍卖中累计拍得满一千灵石的客人,也会在稍后收到进入高等拍卖会的邀请函。”
薛向道,“到场的客人已经经过层层检验了,我看会场的牌子上,还不允许客人遮掩面容,这总不能说还是为了安全?”
吴媛媛压低声道,“大人在此,应该有认识的人吧?”
薛向点点头,静待吴媛媛下文。
吴媛媛却闭住口,薛向瞬间会意。
只有熟人相争,才容易情绪化,一旦上头,一个石头都能拍出金子的价钱。
来这里的多是各郡郡生,互相认识的必定极多。
飞羽商行,不愧是沧澜州数一数二的大行会,太懂得争人性弱点的钱。
“薛大人,这次拍品,您可有侧重点?”
吴媛媛转移话题。
薛向一愣,“侧重点?我还真没想过,不是什么好,就买什么吗?”
吴媛媛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您应该是要进试炼界吧?
试炼界凶险,适合您的,无非攻击、防御,外加遁走类资源。”
她话说到一半,见薛向面无表情,顿时收声,尴尬一笑,“恕我卖弄了,大人肯定比我高明。”
“不不,你提醒得很好,说得也很好,继续说。”
薛向含笑道,“术业有专攻,你说得多、说得全,我的灵石才不算白花。”
吴媛媛眸光微亮,有些意外薛向的谦虚,“既然大人不嫌,那我就斗胆多说几句,“
论及资源,永远有这么几个特征:
第一,同等级别,进攻类宝物,比防御类宝物贵。
第二,持久性资源,比如可长期使用的法器、阵盘、符宝,要比一次性、快捷性资源贵得多。”
她略一顿,抬眼看向薛向,“若您能告诉我您的修炼专长,或者特定的使用场景,我可以为您搭配资源,提供建议。
这样既能省去冤枉钱,也能在拍卖时更有针对性。”
灯下,她的目光专注而真诚。
薛向取出两枚灵石,塞入她掌中,吴媛媛还待婉拒。
薛向道,“你凭知识赚钱,我从你知识中获益,支付你灵石,应该的,不必推辞。”
薛向很清楚,请人办事,要么交情到位,要么钱到位。
除此外,休要指望人家尽心尽力。
吴媛媛推辞不过,收了灵石,心中窃喜不已。
薛向道,“此间说话可方便?”
吴媛媛似是看出了薛向的顾虑,轻轻一笑,目光示意他脚下的座位,“薛大人尽管放心,这种双联座位自带隔音法阵,只要不刻意提高声调,旁人是听不到我们交谈的。”
薛向闻言,略一沉吟,心中思量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如今只有练气大圆满的修为。
有一套剑法,配合一套步伐,近身无敌,速度极快。
此外,我还修得一件文气神兵,若全力催动,威力极大,消耗也极大。”
吴媛媛听得很认真,目光微凝,顺势问道:“那大人的力量如何?”
“对了,我修有炼体神功,肉身防御和力量都称得上出色。”
吴媛媛微微点头,“若如此,我建议您主攻疾风符。
此符加身,遁速能提升五倍不止。
若您的身法真够绝妙,力量又能稳得住符力,那等于是给自己的近战手段加持数倍威力,突进、斩杀一气呵成,效果会极为可观。”
她抿唇一笑,又补充道:“不过,要想熟练应用,至少得浪费十张疾风符,来适应肉身和步伐。
市价,一张疾风符八到十枚灵石。
代价不可谓不大。”
“若你的建议果然可行,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你可还有建议?”
他不怕花钱,就怕没思路,盲目地往外撒灵石。
如今有人给他理清了脉络,心中顿觉畅快。
吴媛媛轻轻颔首,“大人只有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进入试炼界后,灵力与文气消耗速度会很快,在持久性的竞争中,很难占到上风。”
她的声音低了半分,却更显沉稳,“所以,在攻击类资源上,您还得多加倾注。
除了疾风符,我建议您备选符箓、傀儡兽、机关人,或者灵尸。
攻击类符箓前摇过长,难起到突然打击的效果,而且价格腾贵。
傀儡兽,有五行可选,攻击性有侧重性,威力大,但稍显笨拙。
机关人,兼顾灵巧和速度,但功能相对单一。
灵尸刀枪不入,力大无比,防御无敌,既适合当辅助类攻击手,也适合当肉盾。
但是极贵。
您可以根据您的使用偏好,战斗经验来做出选择。”
薛向道,“元爆珠有么?”
薛向在武备堂见过此珠,知道其主要功能。
当时的积分不足,他没舍得兑换。
吴媛媛道,“元爆珠当然威力巨大,若是近距离爆炸,足以杀伤结丹境强者。
但此物难在引爆。
通常的引爆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用火,剧烈燃烧之下,可以引爆。
再一种,便是撞击。
这种撞击,不是简单意义的碰撞。
元爆珠因为威力巨大,设计时,便考虑了碰撞爆炸。
所以,即便是被扔出去,砸在地面上,往往也很难引爆。
须得被攻击,击中,才能引爆。
因其这两大使用难点,导致在交战过程中,此物并不常用。”
两人正低声交谈间,主拍台上,鎏金木槌敲击声清脆响起。
第一件拍品被缓缓抬入主拍台的光幕之中。
一把通体如冰玉雕成的长刀,刀背浮着碎玉般的暗纹,寒光自刀锋溢出,仿佛能将空气割裂。
李寅的声音在光幕中清晰回荡:“青阶法器——碎玉刀,可放大水系功法的攻击,起拍价五百灵石,加幅不低于一成。”
会场气息随之微微一紧,低声议论如潮水般在座位间流动,而薛向只是静静地倚在椅背,指尖轻敲几案,他在权衡着吴媛媛的建议。
拍卖会的节奏很快。
一件件拍品在光幕中亮相,从灵草丹药到低阶法器,从炼器材料到各种宝药,琳琅满目。
竞价声此起彼伏,玉简上记下的数字不断翻动。
这些东西并不能勾起薛向的兴趣,他只是静静看着,未曾举牌。
忽然,光幕中亮起一抹淡青色的符光。
那是一迭整齐的符箓,符面线条犀利,灵纹流转间,仿佛有疾风呼啸之声自纸面溢出。
主拍员微笑着举起一枚符箓,声音清亮传遍全场,“疾风符,一套十张,可瞬间加持持符者遁速,持续时间二十息。
无论御剑、飞行法器,还是纯凭身法,皆可获得数倍增幅。
适合追击、脱身、突进,可谓试炼与战斗的上佳之选。”
他顿了顿,放下符箓,“本套十张,起拍价一百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成。”
薛向目光微亮,举起号牌,“一百一十。”
对手不多,价格稳步攀升,薛向接连三次加价,最终以一百五十灵石将第一套收入囊中。
不等热度散去,第二套疾风符又被端上高台。
薛向心知此物正合己用,再度举牌,仍是三次加价,以一百六十灵石落槌。
第三套一出,席间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竞争意味。
加价声紧凑急促,灵石数字攀得飞快。
薛向不愿错过,硬生生压过两位竞争者,最终以两百灵石的价格拍下。
吴媛媛低声道,“大人也别太专注疾风符,这样竞价,太吃亏了。”
“知道了。”
薛向向来主张,钱应该省着花,但只要花到对的地方,则可大举投入。
第四套疾风符才一亮相,前方雅座上忽然有人喊道,“堂堂迦南郡魁首,号称悲秋先生,知道的以为你去试炼界试炼,不知道的准以为你是去逃命的吧?玩命整疾风符,能不能给大家留条活路?”
声音虽不高,却带着几分揶揄,周围目光齐刷刷朝薛向投来。
沈南笙低声道,“看出来没有,此獠自知修为不行,为逃命做准备。”
他左侧的楼长青冷声道,“若他文箓戒失效该多好,正好在里面解决他。”
吕温侯道,“即便可以捏碎文箓戒逃生,咱们也不是没有留下他的机会,且走着瞧吧。”
忽地,鎏金木槌在主拍台上落定,清脆如雷。
主拍人正色道,“本场拍卖,不得对他人进行任何形式的恐吓、嘲讽或干扰。违者,直接驱离。”
场间顿时肃然。
最终,第四套疾风符,依旧被薛向强势吃下,花费三百灵石。
至此,除了迦南郡众人,全场初次领略薛向的锋芒。
四轮疾风符走完,便再无新的疾风符登场,场中,一阵低声叹息。
几件对薛向来说毫无用处的拍品陆续上台,或是低阶炼器材料,或是与试炼无关的收藏珍玩,他只是静静看着,未曾举牌。
忽然,光幕中亮起一枚温润如玉的丹丸,淡金色的光晕在周身流转,药香清冽,隐隐透出一股让人心神振奋的力量。
“筑基丹——助修士冲击筑基境,五百灵石起拍,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
主拍员的声音微微扬高,显然对这件压场之物颇为看重。
薛向目光一凝,直接举牌加价。
场内很快有回应,价格稳步攀升。
“七百五。”
薛向报出时,声音依旧平稳。
不料紧接着就有人报出:“八百。”
薛向循声看去,正是沈南笙,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薛向选择放弃。
紧接着,第二枚筑基丹上拍,薛向再次竞价。
他才喊出“九百五”,就被另一声压过——出价的是楼长青,眼中带着挑衅。
显然,沈南笙、楼长青皆早已筑基,根本不需要此丹。
他们出声竞价,摆明了只为狙击薛向。
第三枚筑基丹亮相时,会场气氛陡然不同。
不知从何处传来窃窃私语——有人悄声讲起,薛向曾在试炼中猎杀紫级魔怪的事迹。
更多的耳语像是被风推着传开:“一旦让他筑基,二次试炼,就不用比了,绝对要拦着他!”
这一番话像是投进水中的石子,瞬间激起全场暗涌。
筑基丹继续上拍。
薛向依旧举牌,神情淡漠,一次比一次加价更高,眨眼,这次的筑基丹竞价已攀升至一千三。
场间渐渐无人跟价,毕竟,再要狙击薛向,成本是自己的。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后方一个陌生的年轻声音淡淡报出:“一千四。”
那声音稳而不疾,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薛向再度弃权。
紧接着,第七枚,第八枚,筑基丹,皆被那神秘青年拿下。
最后一枚筑基丹,薛向甚至没来得及举牌,神秘青年便将价钱叫到了两千。
如此惊天气势,简直横压全场。
主拍人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看向薛向的目光,简直如看善财童子一般。
“大人,真需要筑基丹,可以委托我方代买,短则一年,长则半年,必有结果,不必在此枉费灵石。”
吴媛媛低声劝道。
薛向笑道,“不过逗逗他们,他们愿意砸钱,你们多赚点就是。”
薛向想筑基,越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他确实需要筑基丹,但已非当务之急。
再说,他现在资金有限,每一笔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又怎会浪费在筑基丹上。
故意竞价,不过是火力侦察。
这下,不仅试出了吕温侯三位对自己敌意不减,还试出了隐藏在水下的大鳄。
“你认识适才买下最后几枚筑基丹的人么?”
薛向低声问吴媛媛。
吴媛媛摇头,“我不认识。
但他不是第一次来飞羽商行。上次现身时,大老板亲自作陪。”
薛向微微颔首,盯了那神秘青年一眼,神秘青年也正看向他,冲他露了个微笑。
拍卖台上,鎏金木槌轻敲,拍卖继续。
几轮拍品起落,不过是些灵草、兽皮、低阶法器,薛向兴致不高。
直到一名侍者双手捧出一只乌金匣,揭开盖子,台上顿时亮起一片夺目的灵光。
“诸位,元爆珠。以烈阳石髓为骨,七种火性灵材温养三年而成。”
主拍人的嗓音里带了几分自豪,“此物炼制极难,威力极大,近距离爆炸,结丹修士亦要避其锋芒。
十枚为一套,起拍价两百。”
台下顿时热闹起来。
薛向来了精神。
四轮元爆珠拍完,尽数被他收入囊中。
这回,没人跟他死磕,但薛向依旧花掉一千三百五十枚灵石。
他的豪奢手笔,引得不少人侧目。
沈南笙、楼长青、吕温侯三人也是议论不止,即便他们,此次参拍,也不过各自准备了两千灵石。
薛向在疾风符和元爆珠的开销上,已经超过了两千。
购得元爆珠后,薛向便不再出手。
剩下的五千五百多灵石,是他在高等拍卖会上下注的底气。
半柱香后,拍卖会结束。
在吴媛媛的帮助下,薛向很快完成结算,并且由于薛向的开销超过一千灵石,吴媛媛帮薛向领到一张高等拍卖会的入场券。
而高等拍卖会,就在一个时辰后举行。
薛向正要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吴媛媛又递过一张烫金请帖,“神秘人请客,我们管事让我交给你的。”
“你们管事?”
“是的。”
薛向暗暗吃惊,显然,不可能是那位管事接的私活儿。
而是神秘人有能量使动飞羽商行做这些。
显然,神秘人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薛向接过请帖,决定去看看神秘人是何方神圣,弄的又是什么玄机。
随即,他在吴媛媛的带领下,来到飞羽商行的一号宴会厅。
偌大个宴会厅内,灯光温暖,映得檀木长案与雕花窗棂都带了柔光。
十余人或倚栏,或品茶,三三两两散落在厅中。
薛向甫一踏入,便觉几道目光淡淡扫来,随即收敛,无人上前招呼。
薛向正纳闷儿,檀门轻启,一名青年缓步入厅。
他眉眼凌厉,神情间自带从容,不似初入陌座,反倒像在主位久坐已久。
薛向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拍卖会上高价截走最后三枚筑基丹的神秘豪客。
青年在众人注视下,微一拱手,语声清朗:“在下韩枫,来自神京。今番得幸,作为京郡生,分配至沧澜州,与沧澜州各郡魁首同场争竞,实在不甚荣幸。”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极大。
薛向终于搞清楚这帮人对自己冷淡的原因。
只因这一批沧澜州各郡郡试魁首,几乎皆出自世家,而他是唯一的例外。
而他迦南郡与各大世家的争锋,并不是秘密。
这帮世家公子,自然站在他的对立面。
至于京郡生,薛向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次,但曾在公文上看到过。
现在想来,中枢忽然准许猎得晶核存入官库,还有神秘厚礼准备放松,多半是因为眼前这位京郡生。
“韩……莫非阁下是龙图阁韩翰林的公子?”
厅角一名白衣青年惊声道。
“正是鄙人。”
韩枫倨傲点头。
“翰林之子。”
“天呐,郡生往才是秀士,秀士再上,便为举士,举士之上,才是进士,进士之上,才入翰林,大丈夫当如是。”
“翰林老爷,说是位列仙班的存在,也不为过。”
“无怪此君气质、气势,都是如此绝佳。”
“…………”
一番议论后,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薛向也乐得随大流。
在韩枫的主持下,众人落座。
韩枫轻轻拍手,一队侍从上前,在每人面前,落下一个封口厚实的青纹信封。
信封一出,全场空气凝结。
“诸君初见,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每人五百灵石灵票,以壮诸君行色。”
韩枫笑意从容,话音里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洒脱,“我这个人,不喜空谈,喜欢交朋友,交真心朋友。”
霎时,厅中寂然。
不仅众人懵了,薛向也懵了,见过简单粗暴的,没见过这么粗暴的。
韩枫想交好诸郡魁首,在试炼界中占得有利态势的心理,昭然若揭。
薛向也能理解。
可他不理解的是韩枫怎敢如此,怎么能如此?
在场的,可不是寻常甲乙丙丁,哪个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子中的翘楚。
他这样直接拿钱砸,不是奔着得罪人去的么?
薛向百思不得其解,忽地,想到了慕容玉。
堂堂福生玄黄之主,在滤镜加持的情况下,该是何等大能。
可事实上,慕容玉就是个还没出阁的妈宝男。
一联想到慕容玉,薛向思路就清晰了。
果不其然,名紫袍青年缓缓推开信封,冷笑一声,将其推回案上,“试炼争胜,各凭本事。
弄这一套,只怕辱了韩翰林的清名。”
话虽平淡,却像一柄短刃,亮出锋芒。
“真当我等没见过钱?真是晦气。”
“神京之中,竟是此辈,无怪天下多灾多难。”
“…………”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世家子中的翘楚,哪一个不是受尽宗族栽培、指望凭真才实学在科场扬名?
翰林固然尊贵,但能为家族争取到二度试炼的魁首,才是他们最看重的荣耀。
毕竟,那几乎意味着科举路上平步青云的通行符。
也意味着家族的扶持力度,区区五百灵石,他们不仅不看在眼里,还被视作奇耻大辱。
片刻后,大厅里已空了大半,只余薛向一人,依旧坐在原处。
韩枫眉目低垂,皱眉深思,似在思考,为何自己的善意,会是这等结果。
忽地,他瞥见薛向,微微一笑,“薛朋友不走?”
“为何要走,韩兄一片赤诚,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薛向从容捡起装了灵票的信封,收入仙符。
韩枫怔了怔,“你不觉得韩某此举有些不妥?”
“不妥?怎么会?那是他们幼稚。不懂韩兄个中深意。”
薛向正色道。
“噢?我还有深意?”
韩枫来了兴趣。
薛向道,“我曾遇到一位绝代高人。
他曾言,背叛我的,我都送他一万灵石,追随我的,将得到多少?”
韩枫听得一呆。
薛向道,“韩兄此举,和那位绝代高人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看来,天才的想法是共同的。
你看,不愿跟随韩兄的,韩兄都给了五百。
愿意跟随韩兄的,将来还愁没有前途么?
说穿了,韩兄此举,正是为了筛选真正追随自己的人。”
“嘶!”
韩枫倒吸一口凉气,“家母尝言,我必为非常之人,只是未遇高人点化。
你说的那位绝代高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他的想法,真和我如出一辙。”
薛向道,“此君姓聂名枭,乃是传销宗大宗师。”
“聂枭?好霸气的名字,传销宗,这宗门听起来,便不拘一格。”
韩枫道,“等此间事了,劳烦薛兄带我一会聂宗师。”
薛向点头,“有机会的。
韩兄,稍后进入试炼界,你可一定要罩我啊。”
“把心放肚里。”
韩枫傲然道,“聂宗师都说话了,背叛我的,我都给了五百,追随我的,难得不值得更多么?”
说完,他轻轻击掌,一名随侍捧出一个墨色匣子,行至近前。
匣子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三枚筑基丹。
“你可知我在拍卖会上,为何与你争抢这三枚筑基丹?”
韩枫幽幽说道。
薛向尽量跟随韩枫思路,“当时,所有人都在跟我争竞,但他们实力有限。
韩兄最后霸气出手,一连击败我三次,显露了非凡的智慧和气魄。
所以,韩兄此举,是为昭告全场,你韩枫来了!”
啪,啪,……
韩枫激动地站起身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薛兄。
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会做酸诗烂词的迂腐文人,传言多谬,传言多谬啊。
你真是个妙人。
这三枚筑基丹,送你了。”
薛向都听傻了,这哥们儿也太豪了。
他记得韩枫拍下这三枚筑基丹,少说花了有五千多灵石。
现在说送就送了。
而他薛某人七凑八凑,才凑了八千灵石。
他都要怀疑自己和韩枫是不是生活在一个位面空间了。
“怎的,瞧不起韩某?”
“那哪儿能呢?我以为韩兄出手,起码也得是十枚起步呢。”
薛向麻利地收了三枚筑基丹,他现在的心情,和庄强被王多鱼任命为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时差不多。
“我这回带来的资金有限,筑基丹小意思,待我夺魁,什么都有了。”
韩枫傲然道,“我观你气血,虽然粗壮,但好像还没筑基。
实力嘛,差了点儿,不过你既一片赤诚,韩某不叫你失望便是。
咱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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