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1章 纵横捭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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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冰住在铁旗杆巷南面一个不起眼的四合院里,从外面看朴素无华,根本不象堂堂超级大国一号首长的住处。

这是傅冰进京担任正务院副理时安排的,按待遇标准现在应该换到更好些的四合院,傅冰却说住惯了懒得搬,他不搬,桑向民、陈瑞华等也顺势保持不变,其实他们基本达到“家国天下”境界,家即国,国即家,真不在意住所风水、环境、条件之类。

据说聂华辉生重病住院期间,家人准备请术士在老家找处风水好的墓地,聂华辉说不需要,我埋到哪儿就是风水!

细想想,此言很有道理。

夜幕降临之际,朝明省·委副书记何朝迅在秘书陪同下敲开傅家院门,“敲”的动作仅具象征意义,事实上没有预约和批准,早在几十米开外就被拦住了,连门框都碰不到。

进了院子后何朝迅笑容满面与傅冰家人打招呼,然后径直来到厨房,找了个水桶将随身带来的两尾鱼放进去,又将两大瓶水郑重其事放到案台上,拍拍手道:

“咱朝明湖的鱼,朝明湖的水,马上炖上就能尝到原汁原味家乡菜啦。”

“何叔想到我家老傅心坎里去了,”傅冰爱人笑道,“前几回让厨师买朝明湖的鱼,红烧、清炖、剁椒,怎么都吃不出家乡菜的味儿。”

何朝迅笑道:“水质不一样,京都这地儿的水硬;而且我这两条大清早刚出水,自带那股特有的湖水气,跟冷链运输来的天壤之别,哎,一号首长想吃地道家乡菜都没辙儿,说出去外面谁信?”

傅冰爱人笑着说:“没必要为吃条鱼搞特殊化呀。”

“说得也是,”何朝迅道,“京都吩咐下来一号首长要吃鱼,朝明起码每年进贡两三吨,到头来咱家这边还只吃了两三条,其它都打着一号首长的幌子瓜分掉了,哈哈哈哈……”

紧接着到院里四处转悠,傅家家人个个都熟悉得能叫出名字,碰到长辈鞠躬尊称,吁长问短,关照注意保重身体;碰到小孩亲切询问成绩情况,志向考哪所大学等等,的确如同邻居街坊之间走动似的。

然后被引到傅冰的书房,这是他接待最亲密、亲近、尊贵客人的地方,此前享受这一待遇的只有邱家长子邱子捷等为数不多者。

书房布置得简约大气,没省部级领导流行的各式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等等,桌上摆着两个相框,一是三家之口合影,一是傅冰与女儿合影,关于他女儿的名字、照片、履历等至今严格保密,但在何朝迅而言真是看着她长大的。

关于古玩字画,傅冰担任朝明省·委书记期间就说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让基层同志知道我喜欢收藏,清代只是门槛,明代、宋代才拿得出手,最好唐代,青铜器则非春秋战国不可,这样下去肯定滋长泛滥**之风,所以我就偶尔到博物馆欣赏欣赏,同样达到陶冶情操、增长知识的目的。

书柜里大都是各种文选、文集和传记,也有部分财经和金融方面论著,其中还夹了两本朝明地方志,可见傅冰对家乡感情之深。

何朝迅没有乱抽乱动书柜里的书,而是拿了本书桌上最上面的人文地理杂志翻阅起来,很巧,这一期就有关于大西北人造山的系列报道,他便津津有味读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书房门一响,傅冰大步进来紧紧握着何朝迅的手道:

“何老师久等了,刚刚一进院子闻到家乡鱼汤的味道,我就说炖这么久,说明我回来晚了。”

“哪里哪里,首长日理万机,能拨冗回来接见就很不容易。”

何朝迅笑道。

“嗯,厨房那边差不多了,咱俩边吃边聊?我都迫不及待先喝两口鱼汤了,哈哈哈哈……”

傅冰笑道。

没有陪客——到傅冰的地位还需要哪个陪?小餐厅里就坐着傅冰和何朝迅,果真第一道菜便是热气腾腾、粘稠如牛奶的鱼汤。

洒了点胡椒粉,傅冰端着碗骨咕骨咕喝了小半碗,惬意地说: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就说的这味儿,只不过不及老人家的体魄,没法横渡长江。喝着鱼汤,想想当年拍板勒令朝明湖周边化工企业搬迁的决策是正确的,不单单草长鱼肥,重要的是优化了环境,成为朝明省一张靓丽的名片。”

“首长作为这个决定时反对声音很大哟,纷纷质疑厂子搬了之后经济怎么办?”

何朝迅对那段历史了如指掌,“首长掷地有声说不能以牺牲环境和人民健康为代价发展经济,那是带血的GDP。”

“那时候敢讲啊,”傅冰感慨道,“记得何老师始终坚定支持我的,后来眼看朝明湖的草长起来了,湖面清澈了,水质变好了,反对浪潮才渐渐平息下去,在中国,想真正办成一件好事不容易啊。”

“现在首长可以真正做到集中力量办大事了。”何朝迅笑道。

傅冰摆摆手:

“说实话,在掌控力问题方面县长反而不如镇长,市长又不如县长,到了京都,相当多正令其实出不了海子……摊子越大,影响因素越多越复杂,有的正策一级级落地基层已经违背了初衷,确实不是人力能左右。”

“是的,是的,深有同感。”

涉及高层的事儿何朝迅不敢说得太多,只能随声附和。

“嗯,任老状况还行?听说庄老仍昏迷不醒,辛老也受了很大惊吓,状态糟糕?”

傅冰问道。

何朝迅道:“向首长汇报,任老是老同志当中率先突围出去的,所以受苦程度最轻,目前以中西医结合调养为主;辛老基础病比较多,治疗恢复缓慢;庄老情况最严重,至今无法苏醒,昨天暨南方面又去了几位专家会诊。现在的问题是……茶话会肯定不办了,老同志也不再参与、介入任何人才遴选培养,用任老的话说就两个字,养老。”

“唉,任老对国家的贡献已经非常大,不能强求,”傅冰道,“但朝明年轻干部培养的梯队建设不能放松,这方面何老师有什么想法?”

傅冰谈的虽然是朝明沿海系干部遴选机制,可“梯队建设”四个字却能够大方方地摆在台面,可谓四两拨千斤。

何朝迅蹙眉道:“昨天我还跟任老做过一次长谈,恳请任老适当程度继续主持这项,因为朝明内部找不出第二位具备号召力的重量级老同志,任老的意思是让我早点退下来……”

“不予考虑,不予考虑,”傅冰摇头道,“究竟什么时候退,我的看法是何老师不搞特殊化,没必要延后,也没必要提前,按组织规定执行,不给别人挑刺机会。”

“但我在省·委副书记位置上就不太方便,好像把手伸到省·委组织部似的,”何朝迅摇摇头道,“首长也清楚正府那边对我一直有看法,短期内无法消除误会。”

何朝迅指的是省长季龙井、常务副省长谢芷言,都因他力荐唐武功而遭狙击有了疙瘩,也一定程度影响何朝迅的威望,眼看明年省·委常委层面又燃战火,双方攻防焦点又是唐武功,强势如何朝迅都不免有些气短。

既然提到这件事,傅冰很自然地问道:

“那个唐武功到底怎么样?何老师挺赏识的。”

何朝迅简洁地说:“四个字——生不逢时,每每在提拔关头或遭人暗算,或碰到更……”

遭人暗算指的是关键时刻冒出季龙井那匹黑马,泸叶综合排名突然超过陆泊,唐武功眼睁睁看着季龙井挺进省·委常委。其实此事曲折复杂,那一年受大气候影响陆泊各项指标确实有所下滑,四季度时唐武功犹豫是否有针对性地冲刺以保住排名,但指标冲高了来年日子又不好过,还得想方设法弥补上年形成的缺口,阴天背稻草越背越重,反复斟酌后便派人打探排在后一位的泸叶市委动向,从三季度公布数据看它各项指标也不太好,唐武功的想法是泸叶冲陆泊也冲,反正要压在它前面!结果派的那位偏偏是泸叶收买的内奸,假装跑了一圈后告诉唐武功,泸叶今年稳一稳,计划明年冲刺,唐武功信以为真也按兵不动,结果栽了个大跟斗。

碰到更强竞争对手是指季龙井提拔省长后,何朝迅再次提名唐武功,结果召开省·委常委会研究讨论推荐人选前,何朝迅突然接了个电话,之后风向陡转推荐人选变成谢芷言,打那个电话者,便是如今位居二号的正务院大理桑向民。

傅冰也知道此事内幕,因此淡淡一笑,道:

“时代的砝码永远不可能绝对平衡,人生的艺术在于如何称量自身价值,有时要承认时代设下的边界,但不承认它划的终点,困境和磨难反而能磨砺出生存的智慧。”

何朝迅迅速接口道:“所幸武功没被失败打倒,今年在他着力推动下围城、围城港都走上了发展快车道,特别他倡导的振兴新兴产业、加大补贴高科技企业等做法已获得省·委一致认可。”

明明都是蓝京的功绩,何朝迅就能面不改色全部嫁接到唐武功身上,反正傅冰对其非常信任,不可能事后逐项核实。

傅冰微微颌首:“哦那不错,屡败屡战大器晚成……来,何老师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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