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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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将手术台照得惨白。

罗峰的影子投在患者裸露的头颅上,像只蓄势待发的鹰。

他伸手调整显微镜焦距时,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

患者的收缩压已升至180mmHg。

“甘露醇250ml静滴。“

罗峰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划开凝滞的空气。

没有人动。

麻醉医生陈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看向王来好,后者正盯着患者瞳孔。

右侧瞳孔已经散大到5mm,对光反射消失。

这是脑疝的典型表现,更何况患者血液里还流淌着足以麻醉一头牛的酒精浓度。

“罗医生...“

陈明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血醇浓度0.13%了。“

手术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的滴答声。

器械护士小张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她认得这个表情。

上周那个农民工手术前,罗峰也是这么盯着CT片看的。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没希望了,结果...

“开颅钻。“

罗峰这三个字像把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王来好猛地抬头,花白的眉毛下眼睛瞪得溜圆。

作为军区医院神外一把手,他太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在血醇浓度超标的情况下钻孔,稍有不慎就会引发难以控制的大出血。

“你确定?“

王来好终于还是没忍住,

“要不先做脑室穿刺减压?“

罗峰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悬停在患者头皮上方,像钢琴家在触碰琴键前的预备动作。

这个姿势让王来好想起自己刚学医时见过的那些老教授。

他们在做最关键的操作前,总会这样停顿三秒。

但罗峰的停顿里还有别的东西。

王来好眯起眼睛,注意到罗峰右手食指在微微颤动,那不是紧张,更像是...

在丈量什么?

“标记笔。“

接过护士递来的笔,罗峰在患者右颞部画了个直径4cm的圆。

笔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王来好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普通标记笔。

“你...“

王来好刚要询问,监护仪又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

患者的血氧饱和度开始下降。

罗峰的动作突然加快。

他扯开无菌巾,酒精棉球在标记区域画圈消毒。

碘伏的褐色还没干透,他的左手已经接过开颅钻,右手稳稳按住患者头部。

“3分钟。“

他突然说,

“给我3分钟。“

这句话像咒语般让手术室凝固了。

陈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调整了呼吸机参数。

器械护士小张偷瞄了眼墙上的时钟。15:27:36。

钻头接触头骨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本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罗峰的手法极其特殊。

他不是垂直下压,而是以15度角斜向切入,同时左手不断用冰盐水冲洗。

这种技巧将噪音降到了最低,听起来像是远方传来的电锯声。

骨屑混合着血水被吸走。

王来好突然瞪大眼睛。

他看见罗峰在骨孔边缘预留了0.5mm的安全距离,这个细节连很多资深医生都会忽略。

“硬脑膜剪。“

罗峰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只是在厨房里要一把剪刀。

但王来好注意到他的后背已经湿透,洗手服紧贴在肩胛骨上,显出两块蝴蝶状的汗渍。

当剪开的硬脑膜像花瓣般向两侧翻开时,暗红色的血肿立刻涌了出来。

陈明倒吸一口冷气。那血量比他预估的多了一倍不止!

但罗峰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吸引器头精准地探入血肿腔,同时左手持双极电凝随时准备止血。

“血压!“

陈明突然大喊,

“掉到70了!“

王来好的手已经伸向肾上腺素,却被罗峰一个眼神制止。

只见他调整了下吸引器角度,突然从器械台摸出那个蓝色安瓿瓶,

打开瓶盖,直接将药液滴在暴露的脑组织上。

“你干什么?!“

王来好失声惊呼。

这种直接接触神经组织的给药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但奇迹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原本渗血不止的创面,在蓝色药液覆盖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透明保护膜。

更惊人的是,受压变形的脑组织开始缓慢回弹,就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托起。

“现在。“

罗峰放下空安瓿瓶,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疲惫,

“可以给升压药了。“

陈明机械地执行医嘱,眼睛却死死盯着脑压监测仪。

颅内压从45mmHg降到了22mmHg,这完全违背了他二十年的麻醉经验!

墙上的时钟显示15:30:01。

正好三分钟。

王来好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看向罗峰,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睫毛上挂着汗珠,在无影灯下像细碎的钻石。

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坚定,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缝合。

“准备显微器械。“

罗峰活动了下颈椎,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手术。“

这句话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背。

器械护士小张突然红了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王主任会对这个年轻人如此尊敬。

那不是因为什么背景或头衔,而是因为...

当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时,他真的能做到。

.........

VIP等候区的波斯地毯被张秘书长锃亮的牛津鞋碾出一道皱褶。

他第三次看表时,表面蓝宝石玻璃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这个价值二十八万的百达翡丽,此刻秒针的每一下跳动都像在抽他耳光。

“老张,你坐下行不行?“

林美芝拽他胳膊,爱马仕丝巾滑落到真皮沙发上,

“晃得我头晕!“

张秘书长猛地甩开妻子。

这个动作太突然,撞翻了茶几上的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泼洒在米白色地毯上,像块丑陋的胎记。

“不是你非要他喝酒,能出这事?!“

张秘书长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砂纸磨过钢板,

“明知道老爷子最疼这个弟弟!“

林美芝的珍珠耳环剧烈晃动起来。

她精心修饰的柳叶眉拧成一团:

“张建国!你冲我吼什么吼?“

她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划出冷光,

“是你说要小叔陪周总喝尽兴的!”

这句话像刀尖戳破了张总强撑的镇定。

他一把扯松领带,昂贵的桑蚕丝面料在指间皱成一团。

远处偷瞄的护士吓得缩回导诊台后面。

“我让他喝那么多了?我让他不顾身体了?”

张总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知不知道周总刚才发信息问情况?!”

他掏出手机重重放在茶几上。

屏幕上显示着最后一条消息:

【盼令弟早日康复,明日的项目汇报我已协调妥当】

每个字都像浸了冰水。

林美芝脸色唰地变白。

她太明白这条信息的份量。

丈夫的关键项目,任何变动都可能影响全局。

“现在知道担心了?”

张总平复着呼吸,捡起眼镜时发现镜片已经裂了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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