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一岁半的阴阳人（二）（1 / 1）
病房的灯光在罗峰眼前晕开一片惨白。
他站在患儿床边，手中的检查报告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这不对劲...“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纸页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
病床上，五岁的小男孩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表面看是普通的高热症状，但刚才的超声检查结果让罗峰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
这孩子有两套完整的生殖器官。
第三例了。
这个月第三例双性畸形患儿。
罗峰的视线扫过床头柜上那罐进口米糊，蓝白相间的包装上印着某跨国公司的logo。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闪回上周的医学会。
张秘书长私下提到区域性儿童发育异常病例激增...
“罗医生？“
护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3床的血检结果出来了。“
罗峰接过报告，眼神却再次飘向那罐米糊。
他的医学直觉在尖叫：这绝不是巧合。
那些广告里号称“欧洲原装进口“的婴幼儿食品，包装精美，价格昂贵，正在各大母婴店热销...
“先安排急诊手术。“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这孩子尿道畸形已经引发尿路感染，再拖会伤及肾脏。“
护士点头离开后，罗峰掏出手机，拇指悬在张秘书长的号码上方。
他急需确认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些病例是否都食用过同品牌产品？是否涉及激素污染？
但眼下监护仪上不断攀升的体温数字让他不得不压下这个念头。
（先救命，再追凶）
手术室的电话接通得很快。
“7岁双性畸形患儿，尿道闭锁合并急性肾盂肾炎。“
罗峰语速飞快，
“准备全麻下行尿道成形术，让陈副主任主刀。“
挂断电话，他最后看了眼那罐米糊。
金属罐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在嘲笑整个医疗系统的后知后觉。
罗峰突然想起上周那个从政府大楼跳下去的质检官员，遗书里含糊其辞的“压力太大“...
“罗医生！“
护士推着转运床冲进病房，
“手术室催了！“
罗峰帮着转移患儿，动作娴熟而轻柔。
当孩子被推往手术室时，他站在原地，白大褂口袋里紧攥的拳头里全是冷汗。
这场手术只是开始，真正的战场在实验室，在质检报告里，在那些被资本精心掩盖的数据深处。
“得联系张秘。“
他喃喃自语，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新闻推送突然跳出：《知名婴幼儿品牌宣布进军亚太市场》。
配图里，笑容满面的企业家正与某位高官握手。
罗峰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只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腕上，赫然是张秘书长去年送他的同款手表。
.........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
罗峰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护士及时用纱布替他拭去。
显微镜下，患儿脆弱的尿道组织像一团被揉皱的薄纸，他的每一刀都必须精准到微米级别。
“电凝。“
罗峰伸手，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
器械递到掌心的瞬间，他忽然想起那罐进口米糊。
蓝白相间的包装在他脑海中闪现，持刀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集中精神...先救这个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
手术刀再次落下时，稳如磐石。
手术室外，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与医院格格不入的男人。
张秘书长。
市卫健委的二把手，此刻正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真皮公文包。
他穿着定制西装，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身上古龙水的气息混入消毒水味中，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罗医生还要多久？“
他第三次询问路过的护士。
“至少两小时，张秘书长。“
护士抱着病历本，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患儿情况复杂，是...是生殖系统畸形矫正手术。“
张秘书长的眼睛眯了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双性人？“
护士一惊，随即意识到说漏了嘴。
她慌乱地点头，又急忙摇头：
“是、是尿道成形术...“
“我懂。“
张秘书长突然笑了，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
“我就在这等罗主任。对了。“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能跟我说说，这个月第几例了？“
护士的指尖掐进病历本。
她想起上周科室会议上的警告：关于双性畸形病例，一律不得对外透露...
“我...我去准备手术器械！“
她转身就跑，白大褂下摆掀起一阵风。
张秘书长望着护士仓皇的背影，笑容渐渐冷却。
他从公文包取出平板，调出一份加密文件。
屏幕上，某跨国公司CEO与他勾肩搭背的合影赫然在目，背景是某高档会所的水晶吊灯。
“罗峰啊罗峰...“
他轻叹一声，目光移向手术室上方的红灯，
“你总是爱多管闲事。“
走廊尽头，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对张秘书长比了个手势。
张秘书长微微颔首，从内袋掏出一支钢笔，在掌心转了转。
那是支录音笔。
红灯依旧亮着。
手术室内，罗峰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他的世界此刻只有显微镜下的方寸之地。
“准备缝合。“
他宣布，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欣慰。
他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一场比手术更危险的博弈正在等待他。
........
医院的档案室安静得能听见时钟走针的声音。
王敏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屏幕荧光映得她脸色发青。
显示器上，近三个月儿科异常发育病例的数字曲线像一把尖刀，直直刺向她的视网膜。
“二十七例...“
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档案室里激起轻微回音，
“上周才十九例。“
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些诊断记录：尿道下裂、隐睾、双性畸形...
这些本该罕见的病症，如今像瘟疫一样在婴幼儿中蔓延。
而所有病例资料里，都若隐若现地关联着同一个品牌——“优婴“进口米糊。
（要不要上报疾控中心？）
王敏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回车键。
就在今天早上，罗峰医生还特意叮嘱她整理这些数据。
可现在...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吓得她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
档案室的座机，这个几乎从未响过的老式电话，此刻正疯狂震动。
王敏咽了口唾沫，拿起听筒：
“喂...这里是儿科档案室...“
“王敏，28岁，家住阳光花园B栋1702。“
听筒里传出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机械男声，
“母亲在老家患有尿毒症，每月需要六千元医药费。“
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听筒从掌心滑落，又被她手忙脚乱地捞住。
“你...你是谁？“
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你在电脑前看什么，我们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