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神迹之前，再无傲骨（1 / 1）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陈凡离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他的离去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白板上，那被投影仪光芒照亮的、一行行如同神之箴言的公式，还在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拥有着自己的生命。
路知遥，就那样僵硬地、一动不动地站在白板前。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呼吸早已停滞，他那双透过厚厚镜片望向白板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一种近乎疯魔的、璀璨夺目的火焰。
作为一名将毕生都奉献给光刻技术的科学家，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能理解眼前这些公式的伟大与恐怖。
那不是对现有理论的优化或改进，那是颠覆！是从物理规则的最底层，对人类上百年光学技术积累，发动的降维打击！
如果说，ASML的EUV光刻机，是人类科技文明在精密制造领域，建立起的最高通天塔。
那么，白板上的这些公式，就是来自上帝手中的……拆迁令。
“上帝的代码……真的是上帝的代码……”
他喃喃自语，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那些完美的公式，却又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白板的瞬间，猛地缩了回来，仿佛那上面烙印着的，是足以灼伤灵魂的圣火。
突然，投影仪的光芒，熄灭了。
那是陈凡设定的自动关闭时间。
白板，重新恢复了那片刺眼的、令人绝望的空白。
“不——！”
路知遥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嘶吼。他猛地扑到白板前，像疯了一样，抓起一支记号笔，拼命地想要将刚才那些印刻在他视网膜上的公式复原出来。
他写下第一行，第二行……
然而，当他试图写下第三行时，他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却陷入了一片空白。那些公式的逻辑太过深奥，维度太过高远，就像一个二维生物，永远无法完整理解三维世界的构造。
他能记下它的形，却无法理解它的神。
“想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他痛苦地用头撞着冰冷的白板，手中的记号笔在上面胡乱地涂抹着，留下了一道道狰狞而杂乱的黑色印记，像他此刻被撕裂的心。
狂喜与震惊之后，冰冷的、刺骨的现实，如同潮水般涌了回来。
他颓然地滑倒在地，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五年来的屈辱、不甘、排挤、冷遇……一幕幕，如同鬼魅，重新在他脑海中浮现。
“路教授，你的想法太激进了，不符合我们研究所稳扎稳打的方针。”
“搞科研，不是光有技术就行，还要懂得人情世故嘛！”
“我们给你拨了五百万的启动资金，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支持了。至于后续……等你的项目，做出能让我们看得到的成果再说吧。”
那些伪善的面孔，那些嘲弄的眼神，那些将他的梦想与心血，束之高阁，任其蒙尘的官僚嘴脸……
路知遥的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簇火焰，又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那个叫陈凡的年轻人，他究竟是谁？他会不会，也是一个画着更大、更美、更诱人的一张饼，来骗取他这颗早已一文不值的大脑的骗子？
毕竟，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神迹。
巨大的怀疑和恐惧，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理智。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到那台布满灰尘的旧电脑前，颤抖着手，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未来半导体”和“陈凡”这两个名字。
下一秒，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信息，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脏上。
没有“未来半导体”的官网，没有花里胡哨的PPT。
有的，是铺天盖地的、关于江州巨头赵氏集团，如何在短短三天之内，轰然倒塌的血腥报道！
有的，是未来科技以胜利者的姿态，鲸吞赵氏集团数百亿优质资产的霸道宣言！
有的，是那份刚刚发布，却已在全球科技圈掀起十二级地震的“招贤令”！
【未来半导体，招贤令！】
【一，薪资，上不封顶！】
【二，研发预算，上不封顶！】
【三，项目主导权，绝对保证！】
路知遥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三行简短却又充满了无穷力量的文字，呼吸，再一次变得急促。
上不封顶的预算……绝对的项目主导权……
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向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却又像一剂神药，瞬间治愈了他所有的创伤。
他终于明白了。
陈凡，根本不是来跟他“画饼”的。
他所展示的那些神迹般的公式，不是诱饵。
那只是……一份邀请函。
一份来自新神的、对他这个被旧时代抛弃的使徒的，召唤！
路知遥缓缓地抬起头，环顾着这间陪伴了他整整一年的、如同坟墓般的破败实验室。看着那些生锈的仪器，那些失败的零件，那些被搁置的、早已蒙尘的草稿。
他慢慢地走到墙角，那里，放着一个他亲手制作的、按照ASML光源系统等比例缩小的模型。这是他回国后，没日没夜耗费了半年心血做出来的东西，却在评审会上，被那帮所谓的“专家”，轻蔑地评价为“不切实际的玩具”。
这是他所有屈辱的起点，也是他心死的见证。
他看着这个模型，眼神里，闪过一丝留恋，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踹了上去！
“砰——！”
一声巨响，那凝聚了他无数心血与屈辱的模型，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毫无价值的垃圾。
与之一同被粉碎的，还有那个懦弱的、逃避的、苟延残喘的路知遥。
他直起身，挺直了那已经佝偻了五年的脊梁。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所有的疲惫、落寞和怀疑，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世界顶级科学家的、绝对的自信与骄傲。
他走到那张堆满杂物的实验台前，从一堆废纸和零件里，翻出了那张被他随手丢弃的、黑色的名片。
上面只有两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陈凡。
路知遥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姿态，擦干净了名片上的灰尘，然后，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了。
“路教授。”电话那头，传来陈凡那平静得仿佛早已预知一切的声音。
“是我。”路知遥的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我要人。”
“说。”
“我需要我过去团队的全部核心成员，一共十二个人，散落在世界各地。三天之内，我要在江州看到他们。”
“可以。”
“我要一间实验室。按照全球最高标准，一万平米起步，所有设备，用最顶级的。”
“可以。”
“我还要……”路知遥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的渴望，“……看到那些公式的完整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路教授，欢迎归队。”
“一辆车，已经在你的实验楼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