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沈月的寄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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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清晨。

汗水顺着秦云的下颌滴落,在地板上砸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赤着上身,重复着最基础的俯卧撑、引体向上,秦云这会就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肌肉的酸痛和极限的喘息,能让他暂时忘记心里的空洞。

一个月了,颓废和酒精留下的浮肿早已褪去,身体重新变得坚硬,眼神却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灰。

“叮咚——”

门铃响了。

秦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T恤套上。这个地方,按理说,不该有访客。

为了再次躲避媒体的追踪,乔韵辗转又帮秦云换到了另外一处隐蔽地方。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让他那潭死水般的心,起了一丝波澜。

是沈月的老管家,福伯。

老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花白,眼窝深陷,布满了红血丝。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牛皮纸袋,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秦……先生……”福伯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秦云心头一紧。

“福伯,先进来。”他没有多问,把人让了进来。

客厅里,福伯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把手里的文件袋递过去,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云接过,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几份打印出来的财经新闻,标题被红笔划出,触目惊心。

【远星科技股价雪崩,七日蒸发近百亿!】

【传董事长沈月重伤失联,创始人郑董或将重掌大权!】

【核心项目‘天穹’停摆,远星科技面临创立以来最大危机!】

“怎么回事?”秦云的声音很沉,“沈月呢?”

“小姐她……”福伯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小姐她……人还在,在家那边私人疗养院里。”

“具体什么情况?”秦云追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

“医生说,那次爆炸的冲击波损伤了她的大脑,”老人痛苦地闭上眼,声音都在发颤,“命是保住了,但是……心智受到了影响,现在……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话都说不清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秦云握着文件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个在福旺村,明明自己也身处险境,却依旧挡在他身前,笑着说“姐姐保护你”的女人。

“公司那帮老东西,简直就是一群吃人的豺狼!”福伯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恨意,“自从小姐倒下,以郑开山为首的几个老股东就发难了!他们架空了您之前提拔起来的管理层,安插自己的人,故意拖延项目,散播谣言打压股价……”

“下周一,他们就要召开特别股东大会,逼宫!”

秦云沉默地听着,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他看向福伯,“所以,你来找我……”

话没说完,福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他面前。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就这么毫无尊严地跪着,将另一个用火漆密封的文件袋,高高举过了头顶。

“秦先生!我今天是来托孤的!”

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秦云心上。

“福伯!你快起来!”他立刻上前去扶,却被老人死死攥住了手腕。

“秦先生,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福伯老泪纵横,“这是小姐在去福旺村之前,就瞒着所有人签好的《特别事务授权书》!如果她出事,远星科技的一切,暂时由您全权接管!”

一份突如其来的、沉重到无法呼吸的信任。

秦云下意识地摇头:“不行,我不能接。福伯,我现在只想查清楚苏凝消失的真相,我不想再管这些事。”

他的拒绝,在福伯的意料之中。老人知道,不动用最后的底牌,根本不可能说动他。

“秦先生!”福伯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知道您不在乎远星,但您……不能不在乎小姐的命啊!”

“您只知道她是女总裁,却不知道,她其实……只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私生女!”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福伯用一种近乎自残的平静,将沈月那段被光鲜外表掩盖的、不堪的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剖开给秦云看。

金三角的舞女母亲,风流的富豪父亲。

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家族视为“污点”的存在。

“八岁那年,她被接回沈家。正房太太叫她‘小杂种’,哥哥姐姐最大的乐趣就是变着法子欺负她。把墨水倒在她新裙子上,把她关在没有暖气的储藏室里一整夜……”

“她父亲,冷眼旁观。对他来说,她活着,就是一种耻辱。”

秦云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在黑暗中抱着膝盖,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她从小就学会了看人脸色,”福伯的声音里满是心疼,“她讨好每一个人,不是为了争宠,只是想换一顿饱饭,换一夜安睡。”

“十八岁,家族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当联姻工具。为了逃,她跟她父亲签了对赌协议——用三年,盘活当时已经快破产的远星科技。”

福伯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

他停了很久,才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秦先生,您以为远星只是一家公司吗?”

“不……那是她的命!”

“是她用尊严、用血泪、用一切换来的,唯一能证明她不是个‘错误’的东西!”

“如果远星没了,被那群豺狼吞了,就等于彻底毁了她!她会死的,秦先生,她真的会死的!”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老人压抑的啜泣声。

秦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月的故事,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只有最原始、最粗粝的疼痛,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脏。

那个总是玩世不恭、妩媚妖娆的女人。

那个在生死关头,还笑着说“有姐姐在”的女人。

那副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之下,藏着的,是这样一颗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看到了一个同类。

一个同样在泥泞里打滚,同样被命运踩在脚下,却从未真正低头的同类。

他沉默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很久。

最终,他转过身,走到依旧跪在地上的福伯面前,弯下腰,用双手将老人搀扶了起来。

然后,他从老人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份沉重如山的授权书,拆开了火漆。

他低头看着文件上的签名,那两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告诉我,”他抬起头,声音平静,眼神里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股东大会,什么时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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