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丝慈悲(1 / 1)
收服人心的方法有很多种。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推心置腹,志同道合,用情谊结下牢不可破的羁绊。
但可惜,这种方法在卢卡恩身上行不通。
无论奥利弗王子如何示好,如何流露真情,卢卡恩都绝不可能归顺于他。
那个象征臣服的项圈,永远也别想套上那头雄狮的脖子。
于是,王子换了一种方法。
一种更省时、更高效,能立刻换来虚假忠诚的方法。
“说起来也巧。凛那个丫头,是‘清道夫’抓来处决的。至于梅娅,她好像跟奥莉薇拉很亲近,我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就顺手给绑来了。”
王子低沉的嗓音,像羽毛一样轻,却又像淬毒的刀尖,一下下戳在卢卡恩的心上。
怒火“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卢卡恩眼前甚至阵阵发黑,他死死地才把这股火气压了下去。
“还有凯瑟琳和阿瑞斯,我怀疑他们跟杀死德墨忒尔修女的凶手有关,就去追查了一下。结果呢,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神之圣痕,就把他们也带来了。”
王子嘴上说着巧合,可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态,分明是在炫耀。
他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事情都该围绕着他运转。
他这是在告诉卢卡恩——这不是巧合,而是我的意志,是必然。
“听奥莉薇拉说,你好像很宝贝那些孩子。我本来还打算在学院里用他们来威胁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
卢卡恩一言不发。
“过来,我的狮子。”
王子缓缓伸出手,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曾经在草原上肆意驰骋的野兽,现在,是时候戴上项圈了。”
“……我问一个问题。”
卢卡恩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硬生生将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吞回喉咙。
“他们……还活着吗?我要亲眼见到他们。”
听到这话,王子的笑容更深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当然。只要你握住我的手,我马上就带你去见他们。不过,在那之前,我也得确认一件事。”
王子话音刚落,佩妮西拉便拍了拍手。
房门应声而开,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涌了进来。
他们口鼻上都蒙着白色头巾——那是“清道夫”正式成员的标志。
“我想看看,我的狮子,到底有多凶。”
卢卡恩本以为王子会直接下令动手,奥利弗王子却放下了交叠的双腿,单独叫来一个男人,那人的头巾上绘着一抹鲜红的图案。
“‘贵妇人’在哪儿?我想看看她的身手。”
贵妇人?
卢卡恩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代号。
在场的几个“清道夫”成员似乎觉得这个要求是对他们的轻视,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
被叫来的男人只是用冰冷的语调回答:“‘贵妇人’正在外面追捕暗杀德墨忒尔修女的凶手。”
“哦?是吗?那可真遗憾。”
王子似乎真的觉得可惜,可“清道夫”的成员们却像是自尊受到了挑衅,一个个都故意活动筋骨,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们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对付卢卡恩一个人,不仅出动了这么多人,竟然还要劳烦“贵妇人”那种级别的人物。
男人正要听从王子的挥手示意退下,王子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要是这边这个小子赢了,凛那丫头就归我了。”
“……王子殿下。”
刚才还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却猛地转过身,语气里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凛是我们‘清道夫’的叛徒。放走她,是对我们整个组织的羞辱。”
“我会加钱。”
“这不是钱和委托的问题。”
面对“清道夫”强硬的态度,奥利弗王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旁的佩妮西拉已经悄然拔出了藏在大腿上的匕首。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卢卡恩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冷冷地打断了他们。
“开始吧,你们这帮杂碎。”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卢卡恩身上。
他的情绪已经绷到了极限,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再多忍一秒,他感觉自己就会彻底失控。
“只要打赢我就行了,是吧?”
“就算你赢了,凛的所有权……!”
“一次。”
卢卡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钉在男人身上,仿佛要将他活活撕碎,他一字一顿地警告道:“你再敢用‘所有权’这个词来提凛,你就死定了。她,不是你们的东西。”
“……”
沉重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房间。
奥利弗王子饶有兴致地重新翘起腿,佩妮西拉识趣地为他递上酒杯,斟满红酒。
而那个被称为“组长”的男人,则陷入了沉思。
“组长,干吧,反正赢了就行。”
“没错,我们有十个人,还是包围阵型。”
“说实话,这样已经够丢脸的了。”
或许是组长的犹豫激起了众怒,其他成员的不满几乎要溢于言表。
“……好,我明白了。”
组长叹了口气,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宽敞的房间里,十名精锐刺客将卢卡恩团团围住。
奥利弗王子指尖在酒杯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秒,十道身影同时扑向了卢卡恩。
“啊……”
卢卡恩感觉,心中那座被强行压抑的情感堤坝,仿佛被撬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他反手抓住背后偷袭者的衣领,猛地向前一甩。
迎面冲来的两人被迫急停闪避,但左右两侧的刺客已经近在咫尺。
卢卡恩只退了半步,双手闪电般探出,分别扣住两人握着匕首的手腕,狠狠向身前一合!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两人被卢卡恩的巨力一带,身不由己,手中的匕首竟狠狠捅进了同伴的胸膛。
鲜血喷涌,将暗红的地毯浸染得更加深沉。
刺客们没有惨叫。
但这一幕无声的血腥,却比任何呐喊都更加震撼。
那是对卢卡恩的愤怒。
是在这种情况下陷入苦战的耻辱。
也是……对失败的恐惧。
感受着这一切,卢卡恩面无表情,如同清理垃圾一般,收拾着前仆后继的刺客们。
他甚至觉得,打扫房间都比这更有趣。
断骨、闷哼、鲜血飞溅。
他刻意留了手,没有下死手,免得招来更多麻烦。
咔嚓!
“就你话多。”
卢卡恩一把抓住最后站着的组长,直接拗断了他的手臂。
那男人似乎早已习惯了疼痛,断臂的剧痛都没能让他发出一丝声音,但这反而让卢卡恩更加烦躁。
他扼住男人的脖子,猛地向前冲去。
男人以为卢卡恩只是想把他撞到墙上,还试图挣扎。
可卢卡恩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面墙。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房间,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窗帘被扯得粉碎,原本灯光昏暗的房间,瞬间被刺眼的阳光灌满。
咔嚓!
“啊啊啊啊啊!”
“有、有人掉下来了!”
窗外因坠落的组长而一片骚动,卢卡恩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啪、啪、啪。
单薄而刺耳的掌声响了起来。
这掌声远不如戏剧舞台上的那般热烈,显得寒酸又孤零。
但对奥利弗王子来说,这无疑是最高的赞美。
“漂亮!太漂亮了!我的野兽!我的雄狮!等我登上王位那天,你就要站在我的身边,为我咆哮!”
“够了,带我去见孩子们。”
卢卡恩打断了他的高谈阔论。
“啊!当然!当然!”
王子话音一落,佩妮西拉像是早有准备,从床边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副厚重的铁手铐。
“请伸出手。”她对卢卡恩说。
他们大概是怕他见到孩子们后会失控,所以提前备好了这个。
刚刚才靠着一场厮杀宣泄掉些许的怒火,此刻又一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但卢卡恩知道,现在别无选择。
他伸出了双手。
冰冷的铁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既然是重逢,佩妮西拉,你就识趣点,退下吧。”王子吩咐道。
“是。”佩妮西拉应声。
卢卡恩跟着佩妮西拉,离开了身后那个正满意地品着红酒的王子,朝着旅店的地下走去。
他本以为要去别的地方,没想到这家旅店的地下,竟和楼上一样,也建有客房。
只不过,这里没有高档的木门,只有粗糙的铁栅栏,和一间连廉价家具都没有的空牢房。
“监狱?”卢卡恩问。
“这里由过去的拘留所改建而成,是一家和王室关系密切的旅店。”
佩妮西拉只提供了最基本的情报。
脚步声在地下空旷地回响,卢卡恩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没必要把他们分开,全都关在最大的牢房里了,这样你们也方便叙旧。”佩妮西拉说。
“闭嘴。”
卢卡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感觉再多听这个女人说一句话,自己就会当场失控。
但这女人,偏偏是个硬骨头。
“另外,今后在王子殿下面前,请注意您的言辞。我会负责教导您面见王子的基本礼仪。”
“你这……”
卢卡恩差点破口大骂,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惹恼她,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喏,就是那儿。”
佩妮西拉用手指了指最大的一间牢房。
“……”
然而,牢房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他朋友们的影子。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气息,证明这里不久前确实有人待过。
“咦?”
就连佩妮西拉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等、等等,这不可能……”
她脸色一变,急忙转身要去向王子汇报。
可她没能迈出一步。
一只铁拳重重地轰在了她的腹部,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起,狼狈地滚进了牢房的地板上。
“呼……”
卢卡恩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随即,他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狠狠砸向铁栅栏。
砰!砰!砰!
手铐坚固无比,反倒是那老旧的铁栅栏承受不住这股蛮力,应声断裂,扭曲变形。
咔嚓。
束缚着雄狮的最后一道枷锁,应声碎裂。
“我给你一个忠告。”
卢卡恩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试图逃跑的佩妮西拉,宣告道。
“什么都别做。”
与“清道夫”交手时,卢卡恩只是稍稍打开了情绪的闸门。
他依旧死死压抑着那股狂暴的洪流。
而此刻,就像那副滚落在地的手铐一样,他内心无数忍耐的锁链,也已化为齑粉。
“别跑。”
没用的。
“别哭。”
同样没用。
“别下跪,别求饶,也别躲藏。”
任何挣扎,都毫无意义。
“我仅存的那一丝慈悲,今天,恰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