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就一小会（1 / 1）
金牙杰桑特。
这名海盗还有一个更响亮的绰号——“超击”。
他外表凶悍，像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武斗派，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他的“超击”，指的却不是拳头。
那是一种名为“手枪”的奇特武器，大多数人对它一无所知。
正因这份未知，他的攻击总是让人猝不及不及防。
然而，在“清道夫”的血腥磨炼中长大、只懂得杀戮的少女凛，却恰好知道这种武器的存在。
砰！
一枚子弹呼啸着擦过凛的脸颊，没入墙壁深处，随即化作点点魔力消散。
不是实体弹？
凛的眼神一凝。
矮人族中仅有七位大师级工匠，而这把名为“巴莱斯特”的恶魔手枪，正是其中那位被誉为天才兼疯子的武器狂人——加雷斯——的呕心沥血之作。
它能吞噬使用者的魔力，将其凝炼成致命的子弹。
杰桑特握着通体漆黑的手枪，扳机连动，发出一阵空洞的狂笑。
“开什么玩笑！一个清道夫的小丫头片子，居然认得手枪？他妈的，那群家伙到底在养些什么怪物？”
“我不是清道夫。”凛的声音冷得像冰。
“好好好，随你怎么说。”
杰桑特这副轻蔑的态度，让凛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本是受卢卡恩·麦克莱恩所托，在城中搜寻可疑之徒，没想到竟真的撞上了目标。
可此刻，任务即将完成的满足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股黏腻的不快，像胶水般缠住她的脚步。
‘必须逃。’
凛的脑海中，理智在尖叫。
无条件撤退。
对方是海盗军的干部。
几个月前，她甚至惨败给一个被干部除名的废物——扎巴兰科。
而眼前这个杰桑特，是现役干部，更是以武力强悍著称的狠角色。
现在，他还只是沉迷于新玩具的新鲜感，不停地玩弄着那把手枪。
可一旦他拔出腰间那柄短弯刀，凛知道，自己将毫无胜算。
‘但是……我不想逃。’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在清道夫的时候，她还不懂感情。
这种廉价的挑衅，根本无法在她心湖激起半点涟漪。
可现在，品尝过情感滋味的她，再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将这股怒火咽下。
至少，要还他一拳才行。
‘感情这东西，果然有副作用。’
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匕，寒光一闪，反握在手。
“小鬼，磨蹭什么呢！还不快滚回家找妈妈！”
通常来说，手枪的噪音巨大。
但“巴莱斯特”截然相反。
它不靠火药，而是消耗魔力，因此安静得可怕，简直是为暗杀者量身打造的凶器。
‘那么，先……’
凛手腕一抖，其中一把短匕化作一道银光，掷向侧面的墙壁。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团魔力弹精准地追上，“叮”的一声将匕首击飞，无力地坠落在地。
然而，就在杰桑特视线被吸引的瞬间，凛的身影已朝相反方向暴起，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他，迅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盯着枪口！’凛心如明镜，‘魔力弹的速度，比实体子弹慢得多！’
果不其然。
她死死锁定着枪口抬起的轨迹，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息，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衣角飞过。
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见，只会嘲笑杰桑特枪法拙劣。
但身处其中的两人却心知肚明——是凛的闪避，漂亮得不像话。
“你不是清道夫，是马戏团里蹦出来的吧？”杰桑特咧开大嘴，狞笑道，“躲得真不错啊，小鬼！”
凛没有回应，反握着短匕，一言不发地埋头猛冲。
杰桑特似乎依然对手枪恋恋不舍，又像是在赌气，只是固执地扣动着扳机。
但凛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砰！
最后一发魔力弹穿过凛散乱的黑发，仅仅带起了几缕发丝。
这便是杰桑特和“巴莱斯特”对她造成的全部“伤害”。
凛的短匕，带着必杀的决意，精准地刺向杰桑特的心脏。
作为一名暗杀者，她确信，这是完美无瑕的一击。
可杰桑特的嘴角，依然挂着那抹令人心悸的狞笑。
“小鬼，当暗杀者，动作这么慢可不行啊！”
铛！
一声脆响，凛的短匕被一股巧劲猛地弹开。
那柄一直挂在腰间的短弯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完美地格开了她的匕首，将其震得脱手飞向半空。
‘没有力道？’
明明是灌注了全身力气的一击，格挡的触感却轻飘飘的，仿佛只是拨开了一片树叶。
噗！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毫不留情地响起。
那声音，来自杰桑特的腹部。
表面上看，像是凛的脚尖踢中了他的肚子。
可当她收回腿时，军靴的前端，一截淬着寒光的刀刃赫然弹出。
“你觉得，暗杀者最擅长的应该是什么？”
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收腿的力道，身体猛然回旋，一记旋踢狠狠抽在杰桑特的脸上。
靴尖的利刃，在他的鼻梁上划开一道深长的血口。
“呃啊！”
“当然是暗器。”凛的声音冰冷，“短匕、弩箭、飞刀、飞镖、手里剑、毒针……在清道夫，他们教了我无数种武器的用法，但那个人说，这些全都错了。”
凛不屑地咂了咂嘴，卢卡恩·麦克莱恩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声音，又在她脑海中响起。
他说，这孩子学的东西，根本不得要领。
真正的答案，是杀气。
对杀手而言，战斗本就是应该极力避免的下策。与敌人正面交锋，刀剑相向，那本身就意味着暗杀的失败。
可万一陷入这种境地，最强大的武器，便是杀气。
“刚才那把短匕，倾注了我必杀你的杀气。所以你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过去。”
但那只是佯攻。
凛从一开始就料到短匕会被挡下，真正的杀招，早已藏在了所有人的视野死角。
最终，这个小小的暗杀者，结结实实地给了身高两米的巨汉一记沉重的教训。
“是啊……跟那些刻板的杀人机器比起来，你确实有点不一样。”
杰桑特抹去顺着鼻梁流进嘴角的鲜血，眼神中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怒。
他握紧短弯刀，正要扑上。
但凛早已像一只敏捷的猫，向后跃开，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刚才那记旋踢的冲击，让杰桑特失手掉落了手枪。
判断出他已失去远程攻击手段，凛不再恋战，转身便遁入了深沉的黑暗，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偷袭成功了。’她冷静地分析着，‘但如果继续打下去，输的会是我。’
体格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刚才那记旋踢，足以让一个成年壮汉当场昏厥。
可杰桑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立刻就想反扑。
“啊啊啊啊啊！”
杰桑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发出一阵无能狂怒的咆哮。
***
“唔？”
腹部传来的重量感，让卢卡恩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窗户开着，带着凉意的夜风丝丝缕缕地吹了进来。
睡在邻床的阿瑞斯似乎也感觉到了冷，睡梦中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但卢卡恩没法起身去关窗。
因为一个白发少女，此刻正姿势端正地坐在他的肚子上。
更让他说不出话的是，一只微凉的小手，正严严实实地捂着他的嘴。
“安静。”
凛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然后才慢慢松开了手。
他刚想开口，那只手又闪电般捂了上来。
“说了要安静，阿瑞斯醒了怎么办。”
“……”
她说得有理有据，卢卡恩无法反驳，只好点了点头。
凛这才再次松开了手。
“所以，你来做什么？”卢卡恩用气声问道。
“报告情报。”
“大半夜跑出去了？我不是说过别这样吗？”
虽然任务是卢卡恩拜托的，但他也说过，晚上有“薰衣草”组织活动，不必勉强。
凛抱着双臂，脸上露出一副明显不高兴的表情。
“不听吗？”
“……抱歉，你说吧。”卢卡恩叹了口气。
‘但是，非得坐在我肚子上说吗？’
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凛已经自顾自地开始汇报，他只好任由她去，静静地听着。
她讲述了帕勒斯学院的汉德克与海盗干部杰桑特的交易，以及她如何出其不意地偷袭了对方，并成功脱身的全部经过。
听完报告，卢卡恩有些惊讶。
那个杰桑特，据说是比凛曾惨败过的扎巴兰科，还要强上好几个档次的对手。
可她却能在短时间内完全压制对方，并且安然撤退。
凛带来的情报固然重要，但她的成长，更让卢卡恩感到惊叹。
‘没想到……她已经能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虽然晨练时指点过她几次，但卢卡恩没想到，她能将那些技巧在实战中运用得如此出色。
他忍不住想笑，因为凛的表现实在太棒了。
这时，凛却平静地开口：“在清道夫，完成委托，就会有报酬。”
嗯，卢卡恩听说过。
活是她们干，钱却被那些人以“中介费”的名义全部吞掉，美其名曰用的是清道夫教的技术，所以报酬几乎等同于义务劳动。
“朋友之间完成任务，也需要报酬吧？”凛歪着头，认真地问。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对你……”
卢卡恩本想说，他已经拜托夏昀，订制了一件漂亮的饰品作为礼物。
但凛听了他的话，脸上先是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恢复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再给点别的。”
“……你想要什么？”
这是凛第一次主动索要什么。
卢卡恩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如果力所能及，他还是想满足她。
然而，她却一言不发，只是把头凑了过来。
卢卡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本想拒绝，可一想到她是为了自己的请求，才冒着生命危险去战斗……
“这可不是什么理性的东西，只是单纯的委托报酬。明白吗？”他有些无奈地强调道。
“哥哥，快点。”
偏偏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乖巧地叫自己“哥哥”。
卢卡恩叹了口气，从被凛大腿压住的手臂中，抽出了一只，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
她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的猫咪，身体软软地，几乎要整个躺倒在他身上。
卢卡恩起初想让她起来，但随即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同于以往，透过她微微颤抖的肌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似乎很不安。
“就这样，待一会儿，哥哥。”
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
“就一小会儿。把你的温暖分给我，让我能确切地感受到，你就在我身边。”
卢卡恩不知道那个叫杰桑特的海盗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很显然，那家伙的话，让她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凛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慢慢闭上了眼睛，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仿佛一松手就会破碎。
卢卡恩沉默着，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凛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迷路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