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美好的夜晚（1 / 1）
“咳……咳嗯。”
一声干涩的咳嗽打破了寂静。
卢卡恩还以为维克托会昏睡一整天，没想到他醒得这么快。
维克托拼命撑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神里硬是挤出一丝光亮，正好对上了卢卡恩的视线。
“这里……是……”
狼人的嗓子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费力地调整着呼吸，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卢卡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抢先一步开了口：“欢迎来到麦克莱恩家。地方小，只能委屈你躺在这儿了。”
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
卢卡恩只能把他安置在自己房间的门口，高大的身躯一半在房间里，两条长腿则一直伸到了客厅。
他本想给维克托盖条被子，可姐姐黛娜嫌弃地撇撇嘴，说会沾上一身毛，死活不让。
维克托挣扎着，缓缓撑起了上半身。
明明刚被抬进来时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他强悍的狼人体质似乎已经开始自行修复伤势了。
“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被死亡女神救了回来……”
即便意识还很混乱，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维克托抬手抹了把额头，动作间透着一股不情愿。
他似乎觉得，这样苟活下来是一种耻辱。
或许是狼人的本能，他的手掌滑落时，自然而然地触碰到了自己的鼻尖。
“还不如……死在克劳狄乌斯手里。他有资格取我的性命。”
维克托苦涩地叹了口气。
他那副神情，就像一个错过了死期的老人，充满了遗憾和落寞。
看着他这样子，卢卡恩心里也泛起一丝酸楚。
但他还不能死。
“你不能死，你还有必须完成的事。”卢卡恩的声音沉静而坚定。
“……必须完成的事？”维克托疑惑地重复道。
当然。
他身上还背负着许多责任。
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让他明白。
“维克托，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都输了。这一点，你清楚吧？”
“……哼，我当然知道。”
“很好。虽然我相信你，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先给你一个警告。”
话音刚落。
维克托平稳的呼吸，毫无征兆地停滞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他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石像，僵在原地，连一根毛发都不再颤动，甚至心脏的跳动都仿佛消失了。
“……！”
一刹那后，束缚解开，维克托惊愕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全身的机能确实都停止了运转。
这感觉诡异得让他后背发凉，可他的呼吸却没有丝毫紊乱。
“我想，这样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卢卡恩平静地看着他。
“时间女神……与你同在？”维克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
“没错。但你不用担心，这位女神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
虽然那个时之神女的形象有些扭曲，言行举止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快的乖戾，但时间女神的本质并非邪恶。
至少，她没想过要毁灭世界。
“我知道。把那把封印匕首交给我的，正是那位女神。”
“她把封印‘终焉’的匕首交给了你？”
这又是一个出乎卢卡斯意料的消息。
维克托微微点头，从怀中摸出了那把一直珍藏的匕首。
“你也知道，我是‘宝库看守人’，负责守护神明散落在世间的危险物品。而这把匕首，正是女神亲自托付给我保管的宝物。”
“哦……”
卢卡恩若有所思。
看来，时间女神的布局远比他想象的要早。
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总之，凯瑟琳的事由我来处理。据我所知，在前世，正是那个神女诱导凯瑟琳觉醒成了‘终焉’。既然她已经消失，十年后的觉醒计划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维克托沉默地思索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好。我接受，我是战败者。但更重要的是，我选择相信你，因为你同时战胜了我和那个神女。”
“相信我？”
卢卡恩有些意外。
维克托的语气，不仅仅是接受失败，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托付。
维克托伸出巨大的手掌，将那柄小巧的匕首递了过来。
“这把匕首，由你保管，比放在我这里更合适。”
这可是时间女神亲手打造、唯一能阻止“最初的终焉”的神器。
维克托递过来的不只是一把匕首，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认可。卢卡恩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谢谢。”
“哼，那么，你需要我做的事是什么？”维克托问道。
这把匕首，只是战胜神女和维克托的战利品。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我们一起去兽人之地。”卢卡恩说。
是时候，去救艾莉丝了。
***
深夜。
姐姐黛娜强烈抗议，绝不和那个狼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无奈之下，她今晚只好去凯瑟琳家借住。
结果，凯瑟琳家里除了黛娜和凛，又加上了卢卡恩和一同来到村子的夏昀，意外变成了一场集体留宿。
凯瑟琳的父母倒是很高兴，乐呵呵地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也算是个小小的慰藉。
“你在那儿干嘛？”
“卢卡恩？”
凯瑟琳正坐在自家屋顶上，仰头望着月亮。
卢卡恩只是过来拿姐姐的被子，冷不防看到屋顶上坐着个人影，着实吓了一跳。
倾斜的屋顶上，她居然还悠闲地在旁边放了本书，那姿势自然得仿佛已经在那儿坐了千百遍。
看到卢卡恩，凯瑟琳露出了一个俏皮的微笑，朝他招了招手。
“上来呀。”
“我得马上回去，维克托说他饿了。”卢卡恩找了个借口。
万一自己被那家伙吃了怎么办？
他可是连魔物都吃的，人肉想必也不在话下吧。卢卡恩听说，大部分兽人对人肉的味道并不排斥。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仔细想想，那家伙好像真干得出来。
“啧，快上来嘛。”
凯瑟琳像个小大人似的，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最终，卢卡恩还是夹着被子，踩着屋旁的手推车借力，轻巧地一跃，落在了凯瑟琳身边。
“哇！好厉害！”
凯瑟琳开心地拍着手。
她蜷缩着身体，双腿并拢的样子，显得格外娇小可爱。
卢卡恩不禁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坐呀，陪我一起看月亮。”凯瑟琳说。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卢卡恩问。
他还以为她把自己强拉上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结果就这？
凯瑟琳一脸天真地歪了歪头：“没有啊？就是想跟你一起看月亮，才叫你上来的。”
“……”
“快坐嘛，人都上来了。”
好吧，就算她没事，我也有事要问她。卢卡恩心想。
于是，他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在倾斜的屋顶上保持平衡比想象中要难。
他不像凯瑟琳那样蜷着身子，只能将双腿伸直，像支架一样撑在瓦片上。
“漂亮吧？我偶尔会像这样看月亮。在学院待久了，都没什么机会看，现在感觉特别美。”
“月亮在学院也能看到啊。”卢卡恩随口说道。
从凯瑟琳的宿舍窗户望出去，晚上的月色也很美。
这话似乎有点不解风情。凯瑟琳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们村的月亮才最特别。”
“啊，是吗。”卢卡恩识趣地附和道。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说一句“月亮哪里都一样”，凯瑟琳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从屋顶上推下去。
一阵宁静的沉默降临。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像是在品尝一道高级料理，细细品味着这片昏沉的夜空，品味着那轮皎洁的月光，还有漫天密布的繁星。
卢卡恩自认读了不少书，情感却不算丰富。
可此刻，他也不由自主地被这片意外的风景吸引了视线。
忽然，肩头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凯瑟琳的肩膀碰到了他的肩膀。
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微微扭过身子。
卢卡恩被这一下拉回了神，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身体……没事吧？”
“嗯？”
“你不是吞噬了时之神女吗？我有点担心，以防万一。”
他知道，只有凯瑟琳的力量才能将时之神女彻底抹杀，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踏实。
万一那个疯女人留了什么后手呢？
但凯瑟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时之神女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身体还在，但精神已经彻底消散了。”
“……是吗。”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卢卡恩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再也不用见到那个疯女人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看到卢卡恩松了口气的样子，凯瑟琳似乎也很开心，表情变得轻快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卢卡恩手腕上的链子。
那是夏昀送给他的爱情手链。
凯瑟琳轻声说：“夏昀做的真结实啊。经历了那么多事，居然还没断。”
听到这话，卢卡恩也低头看去。
之前兵荒马乱的，他都没怎么注意，没想到这条手链还顽强地挂在手腕上。
“是啊，虽然有点旧了，但确实挺结实的。”
“如果这条手链到明年都还没断，你就能跟艾莉丝成一对了？”凯瑟琳促狭地问。
“……那只是个迷信。”卢卡恩有些无奈。
“是啊，只是迷信。”
凯瑟琳慢慢松开手，抱紧了自己蜷缩的双腿。
那模样，反而像是在刻意强调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似的。
“蝴蝶？”
不知何时，一只蝴蝶翩翩飞来，正试图用它的口器剪断手链。
卢卡恩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
凯瑟琳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碰了贵妇人和清道夫的尸体……这次就先放过你。”卢卡恩说。
因为我相信你。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一半是觉得有些害羞，另一半是觉得没有必要。
凯瑟琳偷偷转头瞥了他一眼，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仿佛已经听到了他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呼——
一阵稍强的夜风吹来。
毕竟已经过了深秋，天气带着初冬的寒意。
凯瑟琳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卢卡恩本想说“下去吧”，但看她的神情，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
总不能让她在这里冻感冒了。
于是……
卢卡恩短暂地停止了时间。
在万物静止的一刹那，他展开带来的那床被子——姐姐的被子，轻轻披在了凯瑟琳的肩上。
“咦？这是什么？”时间恢复流动，凯瑟琳惊讶地问。
“魔法。”卢卡恩随口开了个无聊的玩笑，“等毕业了，我想当个魔术师。”
凯瑟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
“你也冷吧？过来一起盖呀。”
被子很大，两个人一起盖也绰绰有余。
卢卡恩心里其实不太情愿。
然而，不知不觉间，屋顶上那片共享的黑暗，仿佛有种魔力，自然而然地将他拉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什么？”
还能这样？卢卡恩心想。
“卢卡恩不也用了能力吗？该不会趁机摸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凯瑟琳调侃道。
“……怎么可能。”
“你刚才犹豫了哦。”
“没有。”
老实说，第一次获得这种能力时，卢卡恩确实有过某些不太纯洁的念头。
毕竟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让时间停止，谁不会胡思乱想一下能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呢？
但紧接着，那位女神就用一种极其直接的方式威胁了他。
【如果你敢用我的力量去拍什么成人影片，我会立刻停止你，卢卡恩，那个部位的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让他物理性阳痿。
她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补充说，排尿问题可以从后面解决。
那番话，着实让卢卡恩感受到了她不容置疑的决心。
啪。
凯瑟琳的头，轻轻地靠在了卢卡恩的肩膀上。
她又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笑了。
“想做的话就说出来嘛。就算时间不停止也没关系的。”
“不……我不做。”卢卡恩断然拒绝。
“呵呵，真的吗？”凯瑟琳的语气里满是戏谑。
“你这家伙，在学院真是学了些不好的东西。”
“谁让某人那么受欢迎呢，我也没办法呀。”
凯瑟琳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她这么一说，卢卡恩还真没话反驳了。
他闭紧了嘴，不再说话。凯瑟琳也没再继续追问。
“真好。”
她心情愉悦地轻轻晃了晃头，满足地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