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侵蚀（1 / 1）
凯瑟琳知道自己在做梦。
身体还躺在兽人王宫的某个房间里，意识却无比清醒。
折磨人的高烧和头痛都消失了，就像被彻底洗去了一样，无影无踪。
她不想醒来。
梦里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没有痛苦。
如果现在强行睁开眼睛，等着她的，恐怕只有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
卢卡恩……他会担心我吧？凯瑟琳想。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只是动用了自己的能力，一股灼热的气息便从胸口的刻印处喷薄而出，瞬间流遍全身。
她原本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压制住这份力量。
自从亲手杀掉时之神女后，那股黑暗之力就温顺得如同她身体的一部分，完全听从她的调遣。
她也是这么告诉卢卡恩的，想必他应该不会太担心吧。
……真的吗？
可转念一想，她又隐隐希望他能为自己担心得要死。
最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想到这儿，凯瑟琳忍不住一个人痴痴地笑了起来。
【真是吓到我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声音宏大而空灵，仿佛充斥着整个黑暗空间，直接贯入她的脑海。
是女神。
不，是死亡女神的声音。
凯瑟琳已经认了出来。
【没想到，你竟然能把我的力量掌控得如此完美。也正因为这样，我让你觉醒为终焉的计划，才会遇到这么大的阻碍。】
“那我需要说声抱歉吗？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面对凯瑟琳带着挑衅的回答，死亡女神发出一阵轻笑，那笑声里透着一种奇妙的从容。
可这笑声，却莫名地让人心头发毛。凯瑟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为了今天，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所以，这次要是我输了，就是彻彻底底的败北。我再也没有可以动用的棋子了。】
“这次输了？”
凯瑟琳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死亡女神根本没打算解释，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很久以前，我赐予了你力量。但我并没有教你如何驾驭它。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更轻易地操控你。】
“……”
【但是，卢卡恩·麦克莱恩……你对那个小家伙的爱，真是强烈到了可怕的地步。竟然强大到，足以让你反过来支配我的力量。】
“你这么夸我，我也没好处给你。”
【呵呵。】
凯瑟琳很想狠狠瞪她一眼，却又不知道该望向何方，只能不爽地抱起了胳膊。
【所以我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失控。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成为我的终焉，把这个世界彻底毁灭。】
一股寒意爬上凯瑟琳的脊背。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落入渔网的鱼。
还以为在无垠的大海里畅游，却不知早已是网中之物，无处可逃。
【我赐予时之神女的刻印，你吸收得怎么样了？】
“呃……”
凯瑟琳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
时之神女曾那般疯狂地寻找自己。
而在她面前，死亡女神一开始也曾命令魔女杀死她。
但当计划眼看就要失败时……
“你……你故意让魔女去死，对不对？”
【只有那样，你才能亲眼目睹不死魔女的姿态。也只有那样，你才会意识到，唯有你的能力，才能真正杀死魔女。】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凯瑟琳差点吐出来。
如果不是她自身的黑暗之力，根本无法阻止时之神女。
所以，她别无选择，只能吸收了时之神女的力量……
女神用淡漠的语气宣告，魔女不过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忽视的诱饵。
【好了，是时候让这个世界，归于沉寂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凯瑟琳的身体，开始被黑暗彻底吞噬。
***
虎白发出一声空洞的干笑。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义之师。
可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一句话都还没说，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我否定。
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就在宣判：你，虎白，是王国的祸害。
“您……当真是卡利乌斯大帝？”
所有兽人的救世主。
是他的存在，才让兽人族群得以繁荣昌盛，是流传至今的最伟大的传奇。
无论是那副容貌，还是手中紧握的安息之剑，都和传说中的卡利乌斯大帝一模一样。
“正是我。”
听到这个回答，虎白唯有长叹。
他本打算为了女儿的复仇，化身恶鬼，燃尽一切。
可面对眼前这座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存在，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关于大帝您的传说有很多。其中一个，说您长生不老，化为了神明，守护着我们。”
“……”
“您真的成神了吗？所以，您是来惩罚我们的吗？惩罚我这个被私情冲昏头脑，妄图掀起叛乱的蠢货父亲？”
“我并非神明。但我确实一直在守护着你们。”
“您是几百年前的人物。我很想说，这不过是兽王为了动摇军心，使出的卑劣伎俩，但是……”
虎白低下头，不得不承认。
“我浑身上下的直觉都在告诉我，您……是真的。”
“既然如此。”
维克托又向前踏出一步。
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步，却让虎白身后黑压压的大军，竟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半步。
“停止这无谓的杀戮。不要让追求和平的王国，再度血流成河。你真正的仇人，就在这里。”
“……您在说什么？”
虎白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维克托却用平静的语气，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杀死你女儿虎兰的，是我。”
“……您、您在说什么？”
虎白彻底混乱了。
维克托没有理会他，继续用那平淡的语气，陈述着自己的“罪行”。
“虎兰所属的‘斗犬’组织，窃取了不该流传于世的知识与物品。为了回收它们，我杀了她，并抹去了所有痕迹。”
“……是您？”
“在那个过程中，前来寻找虎兰的哨兵和大师们，也一并被我处理了。”
无数盘旋在脑中的疑问，瞬间找到了答案。
当初，虎兰的尸体旁，那些昏迷不醒的各族代表……虎兰一个人，怎么可能放倒他们所有人？
现场确实有打斗的痕迹，可……原来如此。
他当时被女儿惨死的怒火冲昏了头，忽略了这些疑点，直接下令抓捕了精灵和矮人。
“所以他们才会全都昏倒在地……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您。”
“没错。虎兰罪孽深重，我不能留她性命。但其他人不过是奉命行事，所以我手下留情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虎白缓缓抬起头，龇出獠牙，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女儿！”
“……”
虎白手中的巨枪嗡嗡作响。
他爆喝一声，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维克托猛冲过去！
“小的们，给我上！”
“冲啊！”
“今天，就在这里，决出真正的霸主！”
跟随虎白的贵族和将领们也纷纷响应，怒吼着紧随其后。
维克托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可悲的父亲。”
***
“哇哦。”
卢卡恩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一个人被打飞的场面，他见过，甚至亲身体验过。
但像这样，一大群人像割草一样被成片扫飞的景象，他还是头一次见。
更准确地说，与其说是扫飞，不如说是被一股山崩般的力量硬生生推开。
维克托大剑只是一挥，至少能斩翻三名敌人。
而这三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又会像保龄球一样，砸倒身后六七个人。
一人，即是一支军队。
大概就是这幅光景吧。
卢卡恩暗自咋舌，这种破坏力，是他目前还望尘莫及的。
维克托贲张的肌肉虬结如钢，每一次发力，都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任何胆敢靠近的敌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
这家伙，简直全身都是凶器。卢卡恩暗自心惊。
他不光用那只挥舞大剑的手臂杀敌。
或许是敌人太多，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没闲着，时而抓住敌人的后颈，狠狠一拧，发出骨头碎裂的脆响；时而甚至用牙齿，直接撕开敌人的咽喉。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场狩猎。
虎白仗着长枪的距离优势，在前方咬牙苦撑，但卢卡恩毫不怀疑，他要是用剑，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打飞出去。
看来，确实没自己什么事了。
虽然叛军人多势众，卢卡恩原本还盘算着，一旦维克托露出疲态，他就立刻上去帮忙。
可眼下这情况，他反倒成了个清闲的观众，占据了最佳的观战席。
维克托这种充满野性的战斗方式，让学院派出身的卢卡恩大开眼界，他像个学生一样，贪婪地观察着维克托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中汲取经验。
轰——！
就在这时，城墙后方传来一声巨响。
不止是靠在城门附近的卢卡恩，就连激战中的维克托和叛军，都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吱嘎——！
沉重的城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那扇他千叮万嘱，一定要关紧的城门！
卢卡恩心中一惊，急忙向后跳开。
无数惊慌失措的人从城门外涌了进来。
“救命啊！”
“是怪物！怪物啊！”
“快跑！快逃啊！”
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向城内逃窜。哪怕这边正有叛军在厮杀，他们脸上的恐惧，也远胜于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卡恩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给出了最直观，也最骇人的答案。
“王宫……”
他喃喃自语。
只见王宫的方向，一股巨大的黑暗正冲天而起。
那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那座巍峨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