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尖叫的幼苗（1 / 1）
矮人之地。
空气里永远飘荡着一股混杂着炉火燥热与金属铁锈的粗犷气息。
对绝大多数矮人来说，生命就是锻造与酿酒。
铁锤与麦酒，几乎构成了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而在他们之中，最顶尖的七位匠人，被冠以“大师”之名，尊称为“最重的七柄巨锤”。
这份荣耀，为他们带来了所有同族的尊敬与赞扬，也引来了同样沉重的嫉妒与猜忌。
沃尔佩特，正是这七位大师之一。
此刻，他正捻着一柄断面泛着白光的封印匕首，借着炉火的光，翻来覆去地审视着。
哐当一声，工作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黑短发的少女闯了进来。
少女腰间各佩一柄长剑，正是莱曼家族的家主，夏昀。
她双手叉腰，脸上满是不耐烦。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您当初可是说一周就行的，现在都两周了！非要我把霍特辛大叔再请来一趟？”
提到霍特辛，沃尔佩特那张老脸才拉了下来，眉头紧锁，随即却倒打一耙。
“急什么急，臭丫头！总得让老子研究明白了才能交给你！这种麻烦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霍特辛那老家伙的面子上，我碰都懒得碰，你还敢催？”
“我都说了世界快要毁灭了！您不给我，我拿什么去打？”
“这东西要是研究不透，我的世界就算毁灭了！”
这天没法聊了。
夏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匠人不都这副德行吗？
同样的对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她已经懒得去数，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双臂环抱在胸前，用沉默施加压力。
“夏昀！你又来啦！”
门再次被“砰”地一声推开，一个金发少女探身进来，是塔娜。
作为伊芙的挚友，她也跟着夏昀来到了矮人之地。
与平时干净利落的打扮不同，她此刻怀里抱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匕首、单手剑，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哦哦！来得正好！快来看看这个新设计！”
一见塔娜，沃尔佩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他格外看重塔娜的审美，时常拉着她参谋武器的外观设计。
“唉……”
夏昀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塔娜有些尴尬地冲她笑了笑，被热情的沃尔佩特拽进了工坊深处。
夏昀只是摇了摇头，与塔娜擦肩而过，径直走出了工坊。
沃尔佩特的家建在悬崖之上，景致独特，也同样危险。
不过从守城的角度来看，夏昀倒觉得这是个绝佳的防御点。
她扫了一眼悬崖下方，崖边已经聚集了三十来号矮人。
又是一声叹息。
下一秒，她拔出双剑，身影如电，朝着那群矮人俯冲而去。
***
【放开我！我说放开我啊啊啊——！】
世界树幼苗发出刺耳的尖叫。
卢卡恩心想，这小东西要是能动，根须恐怕会像疯了一样满地乱抽吧。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人有些头晕。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长成了这副参天巨物的模样，要是任由它顶着这副身躯在王宫正中央闹腾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卢卡恩瞥了一眼身边的同伴。
维克托和艾莉丝显然听不见这刺耳的尖叫，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艾莉丝率先开口，语气里透着关心：“有什么问题吗？”
维克托跟着问道：“是没办法长时间维持静止吗？”
他们俩脸上写满了担忧，还以为是卢卡恩过度使用时间之力，身体撑不住了。
“不，不是那个问题。”
【该死的神之走狗！快放开我——！】
啊，真是吵死了。
卢卡恩难以置信地看向艾莉丝。
“世界树真的什么都没交代，就把这东西交给你了？”
“是的，它只说带走新芽就行。不过……也补充了一句，说成长需要一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卢卡恩暗自腹诽，对于活了不知多少“千年”的世界树而言，这点时间或许真的只算“一点”？
感觉它就算把两三年也说成“一点”，都毫不奇怪。
维克托用手指轻敲着下巴，指向巨树的中央。
“我听说你得到了克劳狄乌斯的法杖。或许，秘密就在那里面。”
“秘密？”艾莉丝也好奇地看向维克托。
“对。比如说……”维克托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巨树上，语气平静地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克劳狄乌斯那柄法杖，本身就是用世界树的一部分切割制作的。”
“什么？！”
这话对艾莉丝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用守护神，用家园本身来制作武器？
这简直等同于用神明的血肉锻造法杖，是亵渎，是疯狂！
卢卡恩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能够承受克劳狄乌斯那狂暴而独特的魔力，甚至能在他自爆时都毫发无损的法杖……
仔细想来，也只有世界树这种级别的材料才撑得住。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维克托继续分析道：“以世界树制作的法杖为催化剂，这新芽才会突然疯长成这副模样，连性格都变得这么古怪。”
【才不古怪！放开我！我说放开我啊啊啊——！】
它能在时间静止中抵抗，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的延伸。
卢卡恩不确定这到底是世界树本身的力量，还是克劳狄乌斯那扭曲魔力的影响。
他微微握了握拳，感觉有什么线索痒痒的，仿佛近在咫尺，却又从指缝间溜走。
艾莉丝依旧满心忧虑。
“克劳狄乌斯的法杖是世界树的一部分做的，我明白了。但是现在……这该怎么办才好？”
她还是担心这世界树幼苗会对王宫造成破坏。
卢卡恩笑着让她放宽心，随即拔出了剑。
“砍了它就行。”
“什么？”
【什么？！】
卢卡恩心想，干嘛想得那么复杂。
“把树干劈开，进去把法杖拿出来，不就完事了？”
这简单粗暴的答案让艾莉丝一时表情呆滞，维克托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笑意。
“我来帮忙。”
随着他的话音，大地微微蠕动，他的大剑从地面缓缓升起。
卢卡恩忽然想起了神界的往事。
维克托以为这种力量来自大地母神德墨忒尔，但实际上，那是生命之神分配给他的权能。
“啧。”
他不自觉地咂了咂嘴，摆开了架势。
一旁的维克托也举起了大剑。
【喂！那边的精灵！快拦住这两个疯子啊啊！】
世界树幼苗开始拼命挣扎，但艾莉丝自然听不见它的求救，只有作为施术者的卢卡恩能听见，他强忍着笑意。
“可惜没带斧头。”
“反正也不是用刃口劈，得用魔力。”
【你、你这家伙！人类！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对吧！别动手！我说别动手！你们这些疯子！】
卢卡恩问：“我先来？”
维克托无所谓道：“随你。”
卢卡恩将淡淡的魔力注入剑中，作势就要刺向树干。
【呃啊！我、我说！我错了！停下！对不起啊啊啊！】
听到它那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卢卡恩收回了剑。
维克托投来疑惑的目光，卢卡恩却把手按在树干上，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这家伙终究只是继承了克劳狄乌斯的性格，而不是他本人。
换作克劳狄乌斯本尊，怕是会放声大笑，挑衅着让他冲自己的脖子来一剑吧？
“能再变小点吗？”卢卡恩问。
【可、可以！当然可以！】
真方便。卢卡恩心想。
“那么，世界树本体希望你做什么，你知道吗？”
【守护！我是为了守护而准备的礼物！】
“给艾莉丝的？”
卢卡恩瞥了一眼艾莉丝。
她似乎无论如何都不忍心看到这个近乎世界树分身的存在被砍，正紧紧闭着眼，把头偏向一旁。
【没错！】
世界树幼苗肯定地回答。
“那你能变回‘礼物’的形态吗？”
【本来……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果然。卢卡恩心想，像世界树这种长生种，时间观念和他们这些凡人果然完全不同。
三年对艾莉丝或世界树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瞬，但对人类来说，可一点都不短。
【但现在或许可以！因为碰巧得到了本体的碎片，以及蕴含着独特力量的催化剂！】
很好。
卢卡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后，正准备动手的维克托见状，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正好相反。问题解决了。”
卢卡恩笑了笑，示意维克托稍稍退后。
“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他带着半是威胁的狡黠笑容说道。
世界树幼苗虽然满心委屈，但也只能乖乖照办。
时间静止解除的瞬间，光芒收敛，暴长的树身急剧收缩。
【我也想变得像本体那样巨大而强悍……】
缩小中的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
“那并非你自身的愿望。”卢卡恩淡淡道，“不过是法杖原主人的执念太过强烈，渗透到了你身上罢了。”
暴长的巨树很快就化为一根法杖的形态。
它比克劳狄乌斯原本那根略粗一些，杖身被细密的根须盘绕包裹，呈现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崭新姿态。
卢卡恩从花盆里拔出那根新生的法杖时，一股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连他这样魔力不高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种程度，艾莉丝握住的话，感觉肯定会更强烈。
他握着法杖，递给了艾莉丝。
“喏，据说这就是世界树提到的那个‘新芽’的真面目。”
“就是这根法杖吗？”
“没错，这是给守护者的礼物，赠予保护了它的人。”
艾莉丝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了法杖。
法杖入手的一刹那，一股庞大的魔力汹涌而至。
艾莉丝的金发瞬间飘扬起来，随即又轻柔地垂落。
她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世界树赐予的礼物……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卢卡恩也笑了：“这也是对艾莉丝你一直以来努力的认可吧。”
艾莉丝闭上眼，尝试将魔力注入法杖，感受它的力量。
就在这时，维克托走了过来。
“现在听不到克劳狄乌斯的声音了吗？”
卢卡恩摇摇头：“不知道。比起那个，克劳狄乌斯究竟是怎么用世界树的一部分造出这根法杖的？”
维克托闻言，皱眉思索片刻，但很快就无奈地笑了起来。
“估计是去威胁了吧。问有没有比自己更强的家伙，然后直接硬闯。精灵族当时自身也岌岌可可危，所以世界树才献出了一部分自己吧。”
“……确实，只能这么想了。”
卢卡恩叹了口气。
毕竟克劳狄乌斯那家伙是个疯子。
比起低声下气地恳求，他直接揪着世界树的领子抢过来的可能性，确实要大得多。
【哈哈哈哈！守护者啊！从现在起，做好准备踏上最强之路吧！】
“那个，卢卡恩……这声音，没办法关掉吗？”
艾莉丝正尝试注入魔力驯服法杖，冷不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
卢卡恩摇了摇头。
能怎么办呢？
这法杖虽然聒噪了点，但性能确实是顶级的。
“唉，偏偏是这种性格。”艾莉丝叹了口气。
【偏偏？你刚才说偏偏吗？守护者啊！能拥有本尊的你，竟然……！】
“塞勒斯。”
艾莉丝低声念出咒语，对自己手中的法杖施加了沉默魔法。
世界总算安静了一瞬。
她露出一抹满意的温和笑容，然而……
【蔑哈哈哈哈！你难道不知道，你的魔法正是通过本尊来显现的吗！破解这种小魔法，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
艾莉丝的表情瞬间像是吞了只苦涩的虫子。
卢卡恩和维克托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默默地挪开了脚步。
身后，安德丽娜正在向赶来的骑士们解释情况已经处理完毕。
就在这时，一个矮人迈着两条小短腿，气喘吁吁地从远处冲了过来。
卢卡恩认出了他。
“霍特辛·贝洛克？”
他记得这家伙明明是和夏昀、塔娜一起去了矮人联合工会的，怎么会一个人跑回来？
看他那焦急的表情，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快……快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