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少女的眼泪……（1 / 1）
“好无聊啊。”
凯瑟琳已经在房间里被关了好几个星期，此刻正像猫一样慵懒地蜷在床上，无意识地嘟囔着。
昨天刚和奥莉薇雅闹出那样的荒唐事。
此刻，凯瑟琳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那副慵懒的模样，让卢卡恩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某些旖旎的画面。
他赶紧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卢卡恩，我快无聊死了。”
凯瑟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个翻身侧躺过来，眼波流转地望向他。
那眼神，像极了过去在村子里时，她偶尔对他撒娇的模样。
“要不……我给你拿副扑克牌来？”
“那个啊，早就跟别人玩腻了。”
“呃……”
“啊啊，人家还满心期待，以为终于轮到我了呢。结果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无聊嘛。”
凯瑟琳的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语气里满是调皮的抱怨。
卢卡恩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凯瑟琳却缓缓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坐这儿。”
“干什么？”
昨天刚被奥莉薇雅坑得体无完肤，他现在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半步。
凯瑟琳见状，“啧”了一声，很是不满地拍了拍身旁的床沿。
最终，卢卡恩还是拗不过她，浑身僵硬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下一秒，一双柔软的手臂便从他身后伸来，环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身体来打发时间吧。”
“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我可不会再做更多了哦。”凯瑟琳咯咯地笑着，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鬼，“难道你……在期待什么吗？”
卢卡恩只能苦笑，却没有推开她的手。
“和我在一起，不用特意去哪里。”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好。”
“好。”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凯瑟琳的话，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卢卡恩能感觉到，那只温暖的小手，正覆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地颤抖着。
“卢卡恩，你真的……没事吧？”
“什么事？”
凯瑟琳悄悄地，将头枕在了卢卡恩的大腿上。
他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把视线移开了。
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凯瑟琳发出一声软糯的轻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阻止了我的灾难，又阻止了阿瑞斯……之后，你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对吧？”
“……”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
卢卡恩没能立刻回答，只能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去。
“总不能一直腻在一起吧？等学院毕业了，大家也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啊。”
“嗯……说得也是呢。”
凯瑟琳的手臂轻轻环上了他的脖子。
那份温暖是如此轻柔，几乎要让他忍不住，将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无论何时，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比起这个世界，你对我来说更重要。”
“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
这种话，听起来就像一句空头支票。
什么“比起世界你更珍贵”，小说里到处都是这种烂俗的台词。
但卢卡恩知道，她不是在说空话。
为了他，也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她曾亲手将世界再次毁灭。
从他的视角来看，事实的确如此。
这句话的分量，重得让他无法忽视。
“总之，不管你怎么想，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最后都会和你在一起。”
“这话……听起来有点沉重呢。”
凯瑟琳仿佛也觉得这话太过沉甸甸，她笑着，将下巴轻轻搁在了卢卡恩的肩上。
“所以，不许想着逃跑哦。不然的话，我会变得很奇怪，会变得非常执着。”
“那只要不变得奇怪不就好了吗？”
“嘻嘻，那可不行。”
之后，两人聊起了过往的种种。
就像曾经在科里夫那家杀人旅店，他们一同躺在床上的那个夜晚一样。
那些甜蜜又苦涩的回忆，被他们一件件地细数着。
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如今也成了可以付之一笑的过往云烟。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凯瑟琳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说侍女应该快把饭菜送来了。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猛地撞开了。
但冲进来的，并不是送餐的侍女。
急促的脚步声，额角渗出的冷汗，还有那张写满了震惊与迷茫的脸……
来人一头金发凌乱，那双澄澈的蓝眼睛里写满了混乱与惊慌，正是精灵艾莉丝。
“卢、卢卡恩？”
看到她的瞬间，卢卡恩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说实话，他曾希望这一刻能来得再晚一些，但终究还是比他预想的要早。
艾莉丝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她紧紧握着法杖，语无伦次地开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卢卡恩？我们之前不是在训练吗？可我一回过神，你就不见了……法杖说，已经过去三天了……”
“对，是过了三天。我把你的时间暂停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天。
而且，他并没有主动去解除，是艾莉丝靠着那根世界树枝法杖的力量，自己挣脱了出来。
“什么？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后的凯瑟琳也猛地站起身，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眼神望向卢卡恩。
面对两人探寻的目光，卢卡恩强行压下了解释的冲动，只是沉声说道：“马上开始吧。一切都准备好了。”
***
卢卡恩的宣言仿佛一道命令，整个王宫瞬间就被动员起来，陷入了一片紧张的忙碌之中。
在几乎磨光了所有人耐心的等待之后，一切都像是拧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这股紧张的气氛如同瘟疫，迅速从王宫蔓延开去，传遍了精灵、兽人、矮人、龙人等各个种族，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片大陆。
“尖塔的整备最重要，优先确保！为了以防万一，先进行一次试运行！”
“是，已经传达下去了！”
“沙卡利姆在哪？我得马上去找它一趟。”
“应该在后山沉睡。需要让贝露蒂娅准备马车吗？”
“不，我自己跑过去。那家伙，讨厌有外人在场。”
尽管昨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但一处理起正事，奥莉薇雅依旧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局势有多么重要。
“就定在今天凌晨开始。对手是太阳神，夜晚总归比白天要有利一些。”
“明白了。”
“我去一趟沙卡利姆那里。”
卢卡恩说完，披上外套，立刻向外走去。
冰冷的空气刺痛鼻腔，一团白色的呵气从唇边逸散。
很快了。
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带着这样的信念，刚要迈开脚步……
“哟，聊聊？”
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正等在外面，双手插在口袋里。是梅娅。
“梅娅。”
“稍微耽误你一点时间，可以吧？”
咚咚。
梅娅用脚尖轻轻敲了敲身旁空着的位置。
她的脸颊似乎清瘦了些，皮肤也有些粗糙，眼下挂着一圈淡淡的、如同阴影般的青黑。
“最近都没看见你，去哪了？”
卢卡恩走上前去。一片雪花悠然飘落，轻轻触碰到了他的鼻尖。
不知何时，天空竟已飘起了小雪。
他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第二轮回时，凯瑟琳死去的最后一天，也下着这样一场雪。
今天这场雪，仿佛也在宣告着决战之日的到来。
“我还以为，你陪我们度过那段时光之后，就会一声不吭地消失到某个地方去呢。”
“……”
“所以我才躲起来了。你那么温柔，要是见不到我，说不定就会安安静静地待着，哪里也不去了吧。”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只会觉得是无聊的玩笑或是撒娇。
但卢卡恩知道，她是真心的。
她就是如此迫切，甚至不惜用上这种笨拙的方式。
“嗤……”
一抹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的笑意，在梅娅嘴角边漾开。
“我真是个笨蛋。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结果反而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梅娅，别太担心。等一切都结束之后……”
“结束之后？”
话语再次哽在了喉咙。
一想到“结束之后”，卢卡恩就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强迫自己把话说完。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哪里玩，不好吗？”
“……傻瓜。”
咚。
梅娅的拳头，轻轻捶在了卢卡恩的胸口。
明明没什么力道，却带来一种沉闷的痛楚，仿佛穿透了心脏，瞬间扩散至全身。
不知不觉间，大颗的泪珠已经在梅娅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撒谎。”
她努力地蹙着眉，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却反而让那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下巴上。
“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在隐瞒什么。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的吧？”
又是一声“咚”的轻响。
那带着恳求的拳头再次捶上胸口，像是在心上留下了一块无法消散的瘀青，隐隐作痛。
“大家都成长了啊。”
卢卡恩本意是说，大家都能克服这一切。
但梅娅却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这句话。
“笨蛋！这份成长的背后，到底是因为谁啊！我们能走到今天，到底是谁，深深地介入了我们的生活，扭转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啊！”
沙沙。
梅娅踩着薄薄的积雪，又向他靠近了一步。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倾泻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情感。
“是你啊！是你啊，卢卡恩·麦克莱恩！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装作不知道吗？因为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只要稍微想一下你消失不见的那个世界，就痛苦得无法呼吸，所以才会这样的啊！”
就像她现在这样。
梅娅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扑进他怀里一般，将额头重重地抵在了卢卡恩的胸膛上。
卢卡恩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不断滚落的泪水，已经一滴滴地，濡湿了他的鞋尖。
“所以，拜托了，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说你不会走！说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用你的真心，好好地回答我啊！”
“梅娅……”
“说出来啊！拜托了！我求……求求你了……”
他紧抿着嘴唇，却怎么也张不开。
看着在怀中抽泣的她，卢卡恩真的很想就此放弃一切，干脆凭着此刻的冲动行事。
其实，不只是面对梅娅。
在图书馆里遇到伊芙的时候；
在训练场与夏昀一同练剑的时候；
与凛并肩漫步在街头的时候；
和奥莉薇雅共度那微妙晚餐的时候；
与凯瑟琳一同待在那温暖房间里的时候……
还有此刻，最后面对着的，梅娅。
他多想抱紧这些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的女孩们，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对不起。”
这一次，也是一样。
梅娅猛地抬起头，一张脸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
流下的泪水在寒风中微微凝结，那双眼瞳布满血丝，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赤红色。
那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说这种话！给我一个像样的回答啊！说你绝对不会走！说你哪里都不会去！你只要说出来就好了啊！只要你做到就好了啊！”
砰，砰。
梅娅的拳头再次无力地捶打在他的胸口。
那拳头里，带着恳求，带着哀伤，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恨。
“还不如！还不如当初不要让我喜欢上你！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为什么要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让我继续当那个愚蠢的丫头片子！那个只知道欺负人、自以为是的傻瓜，那样不好吗！”
“……”
“我就不该……爱上你啊！”
梅娅的双手有些粗暴地环住了卢卡恩的后背。
她紧紧地抱着他，身体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
“别走……求你了，别走……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你的……所以，卢卡恩……所以，求求你……”
她那破碎不成调的声音，被呼啸的夜风吹得支离破碎。
感受着梅娅紧拥的温暖，卢卡恩的双腿，竟沉重得无法迈开。
对这样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少女，他是多么想给予回应，给予回报。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你更加痛苦。但是，这已经是最后中的最后了。就让我，再自私这么一次，好吗？’
卢卡恩小心翼翼地，轻抚着梅娅被泪水濡湿的鬓发。
被他的触碰惊得微微一颤的她，缓缓抬起头，望向了他。
然后，他非常、非常小心地，吻上了她的唇。
“啊……”
那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分。
梅娅似乎觉得这样远远不够，轻轻地、带着一丝不舍地吐出了一小口气。
卢卡恩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如果再多做些什么，他这个人，这段时光，恐怕会成为她未来心中一道无法磨灭的诅咒，时时刻刻刺痛着她。
但这一次，却是梅娅主动踮起了脚尖，凑了上来。
两人的嘴唇，再次相触。
梅娅那双湿润的红棕色眼瞳里，带着对永恒的深深渴望，缓缓地闭上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品味着这一刻。
品味着这因为太过甜蜜，而注定无法长久的刹那。
小心地分开彼此的唇瓣，卢卡恩轻轻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低语。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你笑着回忆的过去。”
闻言，梅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惊愕地抬起头，随即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卢卡恩，哭喊着不让他走。
然而，她那破碎的哭喊声，却被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瞬间斩断。
一切都凝固了。
声音，动作，表情……
梅娅的时间，被强行定格在了这一刻。
卢卡恩小心翼翼地，将她环在自己背上的手臂一根根掰开。
他凝视着她泪痕交错的脸庞。
那双红棕色的眼眸里，极致的绝望与哀求，就那样被永远地冻结了。
“没事的，”他对着这尊无声的雕像低语，“只需要一点时间……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克服这一切。”
他知道，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她的时间才会重新开始流淌。
他本该就此转身离去，可看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脚步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被定格在时间里，理应感觉不到寒冷。
可他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温柔地，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一滴泪珠，就那样凝固在她的眼角，悬而未落。
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一颗破碎的水晶，折射出微弱的光。